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雨，在即将入冬的时节，雨水拍打在脸上渗着入骨凉意，严笙走的缓慢，心口压抑极了。
站在公交车站台旁，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穿梭的车流，一辆奥迪开过去又倒回来，恰好停他面前，车窗降下来，他看到贺清扬的脸。
以前贺清扬都是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而这次他面色极为冷淡：“去哪里？”
他一愣，“我要回公司。”
“前海？”贺清扬随口说：“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我自己可以坐车……”
“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犹豫了几秒，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去。
车子疾驰在路上，贺清扬目不斜视，慢慢问：“在前海习惯吗？”
“还好。”
“做建筑造价，还算和你老本行设计沾点边，恭喜你。”
“……”
摸不清他来意，严笙心里有些忐忑，“贺总，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想看你现在过的怎么样，看来你过的挺好的，可景相宁过的不好，很不好。”
严笙攥紧拳头，没有想到今天来一趟华庭，会先后碰到两个人，在他面前说同样的话。
贺清扬从车内后视镜里面看他的眼睛，“我以前和你说那么多话都白说了，我以为你多少听进去一些，可你将我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
严笙心底突然涌起微妙的气愤来，“贺总，你这是道德绑架，他过去身世悲惨，这就能让他对我的伤害都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贺清扬一愣。
窗外雨在变大，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红灯，车速减缓，车内男声又响起。
“我不是他母亲，也不是他姐姐，这世界欠着他的，不该由我来还。”
贺清扬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他对整件事倒是看得通透，贺清扬停了几秒，才说：“我是他的朋友。”
“对，你是他的朋友，”他立刻接话，“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场，但你也应该尊重我的立场，我是人，有思想的，要尊严的，也会痛的，难道无论他怎么伤害我，只要对我招手我就要感恩戴德过去才叫对？那我宁可选择错误的路，哪怕再辛苦，我觉得我还是个人，而不是他的一条狗！”
绿灯，两旁车辆前行，后面车喇叭急促响起，贺清扬回神，踩下油门。
车里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子，贺清扬才说：“你这样说就过了，你明明知道他对你的感情。”
“我不知道，”严笙眼底有泪光，竭力隐忍，“爱一个人就是不断伤害对方吗？他说要弥补我，然后将我软禁起来，这就是他弥补的方式？”
贺清扬头疼，也觉得很难解释，“他是真的不懂……”
他顿了顿，“他经历的事情比你想象的，比你目前知道的还要多，我这么和你说吧，他过去的人生就是与全世界为敌，你不能指望一个童年就被自己全家人抛弃，后来又被自己家人绑架利用，还被自己唯一信赖的人出卖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看待爱情，他需要时间，本来我觉得你可以改变他，向一个更好的方向，可是现在你真的改变了他，却让他变得比以前更糟糕了。”
严笙惨淡笑了笑，“贺总，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受过伤害就对他宽容一些，好了疮疤忘了痛这种事我做不到，这一点景相宁是一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原谅过他的家人吗？”
贺清扬一怔。
“谁都不是圣母玛利亚，能够爱自己的敌人，忘记所受的伤害，就别在这里道貌岸然讲宽容了，”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静静看着车窗外，“我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你们也适可而止，这世上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至少还有华庭，有财富有权势，多少人望尘莫及，他可以一个不开心就把叶棠从酒店赶出去，我也不过是他脚下幸存的一只蚂蚁而已，你们和我讲他过去的悲惨故事，有意思吗？那你要不要也来听听我的故事，看看这世界对我有没有温柔一些？”
贺清扬说不出话来。
以前景相宁曾经在无意中有对他说过，严笙要是认真起来，嘴巴不饶人，他一直未曾领教，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有理有据又咄咄逼人。
后来贺清扬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将严笙送到前海，下车前他淡淡说了声“谢谢”，毫无诚意，贺清扬也没计较，雨幕中见他小跑着进入写字楼里，才收回目光开车。
原本听过席让的话，严笙有所动摇的心在遇到贺清扬之后又沉下来。
因为他仔细想了想，很讽刺，他觉得景相宁很孤单，但其实为景相宁说话的人并不少，关心着景相宁的人也不少，反倒是他，自身难保还要被别人各种道义谴责，实在好笑。
身居高位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错的，别人也理所应当原谅，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狗屁不通的道理在工作中再次体现出来，翌日，当他将方文给的报价告诉张源，张源虽然惊讶，但是却没有很有骨气放弃，而是琢磨好久，又把他叫进办公室里面，和他商量了半天，大意为，人家华庭毕竟是大公司，合作商大把，自然要求高，想要压低他们这里的价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可以适当调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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