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算是随波逐流吧，毕竟她都平平淡淡过了这么些年，对许多事情也没了热情。她初来此，对这里太陌生，留在这春归楼也只是心血来潮，毕竟她漫长的生命里，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不多，能记住的也不多，那段日子曾经再深刻如今也模糊了，毕竟是重新凝聚的身体，不接受曾经的一切也正常。
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半开的窗边，却轻巧无声，随着楼下的乐声哼唱着，手腕翻转间灵动蹁跹。
夜越来越深了，远处人家灯火已熄，但楼下却热闹无比，似乎比她们刚上楼时还要吵闹几分。
陆小凤撑着窗口看着下面大厅人头攒动，空气中的酒香与脂粉香是他熟悉的，他忽然叹了口气:“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啊！”
西门吹雪没搭理他，依旧端坐在桌边，这世上还真有那么一种人，逛青楼就像进了客栈似得，管你姑娘美不美，反正在他样子八成和小二没区别。
“我去找酒，等芸姑娘下台再好好和她喝一场！”说完边飞身离开了房间，这仿佛空气凝固了般的房间，他是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他陆小凤再会东拉西扯瞎聊，一个人也没意思啊，还不如去找好酒好菜。
伸手掩了掩唇，听着楼下慢慢悠悠的曲子她都快睡着了，回身直接靠在了榻上，身上的配饰随着她的动作响个不停，简直像是要更快催着她睡着似得。
远处是云雾皑皑的山头，郁郁葱葱的奇观异树，自高涯上直挂而下的瀑布冲入巨潭，发出轰隆的声响，惊起一群飞鸟，她就站在这巨潭边，任乱串的水飞溅打在她身上，看着边上一条游来游去傻不拉几的丑鱼，但这鱼丑归丑但肉质十分鲜嫩，非常适合蒸着吃，尤其是配着酸酸的蘸酱，靠着吃也还行。
想着想着，她伸手，却什么都没捞到，连水都不曾沾湿她的指尖，她看着水中的倒影，红色的衣裙明艳耀眼，束得整整齐齐的发丝，还串着一串黑白相间的**垂挂在耳边，总带着三分笑的杏眼，仔细看却无波无澜，细长的眉，挂在背后的一把剑，通体雪白，似乎还带着与眼前深潭如出一辙的寒气，她有与她相同的眉眼，细看却又不一样，这是…………
“姐姐……”声音自背后而来，清脆间带着少女的稚气，她浑身一震，回头…………
“扣扣扣。”
敲门声将她惊醒，她坐起身睁开眼，看着这寂静的房间，四处望了望不知道想找些什么，内心空的厉害，却什么都没看到，浑身像是脱力一样又靠在了榻上，按了按涨疼的眉心，扬声道:“谁呀！”声音干涩又哑的厉害。
“是我。”清冷的声音伴随着被推开的房门。
华榕！?
“什么事?”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站起身，腿脚却虚的厉害，站都有些站不住。
华榕看她一脸苍白，皱了皱眉，上前扶了一把，让她靠坐在榻上，指尖相触却发现对方指尖发颤，连身子又有些微晃。连忙起身倒了杯热茶端给她，见她两只手虚虚握住，才开口:“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微烫的茶杯握在手中，让她稍微多了些真实感，手臂也不那么虚软了，她摇摇头:“刚才靠着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突然惊醒还有些回不过神！”
“真的?我看你面色不好，噩梦啊？”
她顿了顿:“也不算。”
看她不想多说，华榕岔开话题:“等一下要上台了，你这样……没问题吗？”
“没事，我再躺一下就好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不着急，延迟一些也没问题的。”说完她便出去了，延迟些确实问题不大，毕竟今日留到现在的客人都是为了芸姑娘而来，只是想着那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屋内门窗紧闭，楼下的乐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她睁着眼却再也没了休息的念头。
她许久没做梦了，关于柏家和她的过去所发生的事，这些年像是随着她心思的沉寂而悄悄远去了，她面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温和，若不是时不时冒出的心魔她会觉得那些经历与仇恨像是一场梦，十分真实却又在一些时候显得虚无。
手腕间的菩提子灼热滚烫却依旧拉不回她的神志，脑中那已有些模糊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带着温软的笑，嘴角却留着刺目的血，身上的衣衫被血染透，带伤的手拂过凸起的小腹，眼中的星光一点点破碎黯淡，直至流下一滴泪与未说完的一句“对不起！”不知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对一直护着她的姐姐，大概都有吧！
她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人，眼中似乎有什么落下，那被血覆盖的容颜还粘着灰尘，她却依旧能看出她温柔的眉眼，与她有三分相似，再也不是回想时似隔着一层雾般得模糊不清，仿佛只是过客一样了。
或许修士天性本就淡泊，而她尤是如此，对于父母她的感情并不深，毕竟她也不在他们身边长大，对于父母的关怀她幼时或许有过期望，但长大之后就不在意了，只余下残存于血脉的天性了。
但南瑶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是把她当孩子也不为过，她比她大许多，把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都给她了，尽管外人在怎么猜测她们的关系有多不好，但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若没有意外，她们会一直陪伴彼此走这条危险又漫长的路。
但意外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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