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胤礽又看了眼那字条, 想了想, 道：“许是大哥嫉妒我身边有你和弘晰，可以知无不言吧。”
兄弟, 胤禔是指望不上胤禩的；儿子，弘昉着实逊些历练。雅尔江阿有点儿同情他大哥, 一时又有些明白‘无思无惘’的意思。
胤礽见雅尔江阿出神，转头在糕点中择了一块，送到雅尔江阿唇边，见人张了口, 方才开口道：“明日你与弘晰回京, 记得督促着内务府干活利索点儿。”
果然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雅尔江阿笑了一声，道：“自然, 待明日见着十五贝子, 我会嘱咐人好生督促那群懒货。”
胤礽眨了下眼, 叹了口气，道：“你这头疼病, 就得狠狠吃些鱼肉将养，这里青灯古佛的, 斋戒茹素，不合宜。”快些回京里养着去, 养好了好干活！
雅尔江阿面上笑容不变, 应道：“这山上的松子儿不错, 虽说时节不对, 但此间方丈素来有心，必有窖藏。”亏不着我！
胤礽瞧见人眸间狡黠，晓得雅尔江阿是又犯了牛脾气，若是闲时倒可与人玩笑片刻，眼下却不知宫中使者何时将至，只得坏了人乐趣，坦言道：“我这一时犯懒，便少说了两句话。明日回京，你且留在京中护一护大哥，咱们三个不说同盟，到底也是兄弟，你又素来是个讲究公道的，眼下我已无碍，倒是大哥想出宫，得你帮一帮他。”
雅尔江阿瞅了眼胤礽，转开眼，忿忿的嘟囔了一句：“成日里变卦，连个章程都没有！”
胤礽耳尖，又紧盯着雅尔江阿，就怕人会错了意，听得人这抱怨，伸手拍了拍雅尔江阿的手，道：“这不是世事变化太快么？若不是大哥归来，钟粹宫一系偏安一隅，你我宫中暗线引了那几家乱斗即可，现下大哥要收回放出去的人和权，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总是有道理。”雅尔江阿仍不肯看胤礽，默然片刻，又道，“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胤礽原本是打算会一会那位高僧便回宫里闹一场天翻地覆，这两日经的这些事儿，叫胤礽惊觉先前行事托大，又叹世事多变，聚合缘分秒不可言，打算先缓一缓，且看康熙意欲如何处置佟家。只是这样一来，便又落了后手，胤礽颇有些犹豫，本打算晚些时候，借了雅尔江阿与弘晰的直觉定夺，现下被人直白问来，只得暂且不答反问：“不知道雍亲王今日如何了？”
“听说是已能挪动了。”雅尔江阿总算肯瞅胤礽一眼，问道，“皇上今日会召雍亲王回京？”东拉西扯，必有隐瞒！顺着你的话说，看你怎么编！
“我猜着是差不多。”胤礽试着抬起左手，盯着明显颤抖的手，轻声道，“皇上素来爱子情深，他怕我趁着你和弘晰回了京，再对雍亲王动手呢。”
若雍亲王也要回京，守卫这寺院的侍卫怕是要跟回去一半儿的。雅尔江阿对胤礽迟疑缘故略有意会，犹豫一瞬，索性将先前疑惑直白问来：“二哥，你这些年来送人出宫，也不叫人隐姓埋名的去安稳生活，拘在皇庄，与在宫中有何不同？”
“费力不讨好，还容易招人忌讳。”胤礽自嘲一句，见雅尔江阿面色难过，忽的展颜一笑，手指戳上雅尔江阿额头，低声道，“死心塌地乐意跟着我的，我尽量让人都活得舒坦些——有本事，能自个儿挣出来活路的，就早早安排人离了这是非；本事不大的，在皇庄安安分分的过活，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大家都放心，也乐意宽容一二，做个门面。”
雅尔江阿叹了口气，轻声道：“二哥，你早觉着雍亲王能赢？”这一招明摆着就是应付那种素来多疑的人的！
“咸安宫中长夜漫漫，自苦一事唯有回顾往昔，”胤礽笑了笑，道，“世间事素来因果昭然，只是常常一叶障目，迷了心，蒙了眼。”
二人一同沉默，往事多苦楚，只一动念便是揪心揪肺的闷痛。
“不说这个，我将人放到皇庄，还有一个缘故。”胤礽唇角弯弯，眼里的光却是冷的，“有些人，素来专情又多情，最好自我掩饰，不过些小角色，耗费心神琢磨不值当，放任不理，却又留了隐患——”
雅尔江阿截口道：“心智不坚之辈，给人一处安稳的栖身之所，旁人的什么秘密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胤礽点了点头，对雅尔江阿道：“正是如此，我不太乐意试探人，这一番全了彼此的忠义，也是不错。”
民间有话：穷养良心，富生奸计。这话套到他二哥身上，就是人一辈子没见着多少忠义，所以一心为忠义求个周全？雅尔江阿瞅了眼胤礽膝上摊着的道德经，再瞅一眼自个儿腕子上套的佛珠，心道：他两个这是反了吧？
有铃声渐近，雅尔江阿回过神，分辨出铃声后头跟着脚步与呼喝声，晓得是那狸猫叼着墨雪来了，便起身道：“二哥，你歇着，我去看看弘曣他们三个。”
南书房中，康熙亲笔书写了一众孙儿的姓名，对着胤禑整理的勋贵儿孙折子仔细考量，总算为一众孙儿择定伴读。
净手用茶，康熙见梁九功领着侍从抬了一箱折子来，叹了口气，问道：“老九在理藩院如何？”
“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九贝勒在理藩院与众人相处颇为融洽。”梁九功躬身答话，眼往箱子里瞄了瞄，想着刚刚送折子的小宫侍说的话，伸手将理藩院那一叠折子先取了出来，放到御案上，道，“皇上，这是理藩院今日的折本。”
康熙伸手翻了翻，择了胤禟的折子出来，翻开瞧了起头，便凝了神，这折本的套路不像胤禩的，到有几分像胤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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