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在三天后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当时他正在往小鱼干嘴里塞他吃剩的米饭，小鱼干摇头摆尾地拒绝接纳，急得喵喵直叫，电话铃声给了它逃跑之机，李余拍拍手，愣了一会儿，这才挪到座机旁边抓起了听筒。
对面的人跟他讲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请问你是李想的家属吗？他因为贩卖黄色光碟被拘留了，希望你能过来一趟。”
“会被拘留多久？”
“这个……”对方也不跟他明说，只是让他赶快过来。
“是让我去交罚款吗？”李余又问，“如果还不至于坐牢，那就拘着吧。”
“你这人怎么……”对方的脾气还不算坏，只是压低了声音，“李想是你侄子对吧，我看他还挺年轻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我劝你还是赶紧来一趟吧。”
对方挂了电话，李余又坐着愣了一会儿，他简直想把手中的听筒给捏碎，但最后还是去里屋把存折给翻了出来。
李余步行走到派出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李想并没有被关起来，他只是在值班民警身旁耷拉着脑袋坐着，民警看到李余进门也站了起来，“真的是你啊。”
李余点点头，“邵辰新。”
“老同学呀！”邵辰新声如洪钟，站起身朝着李余伸出了右手，“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到天边去喽！”
李余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指尖刚触碰到，李想就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接了嘴，“二叔，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的这位好同学呀？”
“你闭嘴！”李余低喝，他的一边胳膊被孔武有力的邵辰新甩得发麻，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这场握手进行完，“小孩不懂事，可以不罚那么多吗？我没带多少钱。”
“诶？”邵辰新笑着挥了挥手，“已经批评教育过了，光碟也全盘没收了，数量不多，以后好好改过自新就行。”
李余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多谢了。”
邵辰新又是摆摆手，“孩子是好孩子，可不能再走歪道儿了。”
李余并不愿意多看李想一眼，他只略微偏了一下头，“还不滚？”
李想晃晃荡荡地站起来，张开嘴还要说些什么，李余捏了捏拳，朝他小腿上踹了一脚，“还他妈想犟？”
邵辰新果然看不过去了，上前拉住李余，“也犯不着这样，刚刚李想认错态度挺良好的，回家也别动手，听见没？”
李余刚想回答，却被李想抢到了前头，李想朝着邵辰新深鞠了一躬，装模作样道:“我二叔打我也是应该，我肯定能知错就改，那什么警察大哥，如果没事的话我和我二叔就不耽误您办案了，我这就回家反悔去。”
邵辰新绕到桌子前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不急，还有些程序没有走完，一会儿我也该交班了，刚好和你二叔叙叙旧。”
“我……”李余正要找个推辞，李想又是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行啊，我二叔也没个工作，每天在家寂寞得很，我巴不得有人能跟他说说话呢。”
邵辰新有些疑惑地看了李余一眼，但最终也没问什么，等到三人出了派出所，天色已经黑了。
“你侄子今天幸亏碰到的是我。”邵辰新显然比刚刚在办公室讲话随意了许多，“不然啊，我估计没那么容易就放出来，最近严打呢。”
“谢谢哥。”李想急忙过去给邵辰新点烟，“其实我们这都是小本儿生意，平时也不卖这些玩意儿，没成想刚尝个鲜就被抓了，实在是搞得小弟措手不及呀。”
“我和你叔是同学，你管我叫哥，这不乱套了？”
“我可不能见着个我我叔这么大的就喊人家叔。”李想笑着打了个岔，“我自己吃点亏没事儿，关键是把人家给叫老了。”
“你呀！”邵辰新也跟着笑了，“抓你是因为有人举报了你，谁举报的，我不能告诉你，小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想挠挠头，“我笨哪，实在是想不出来啊，我二叔知道，考试从没及过格。”
邵辰新笑着吐了个烟圈，不再接他的话，转向了一直木讷着的李余，“说起聪明，你二叔才是真聪明，铁打的年级前三，可没少遭人嫉妒啊。”
“是吗？”李想瞥了李余一眼，“我还不知道我二叔学习这么好呢。”
“是啊。”邵辰新接着说下去，“当时在班里，你二叔总考第一，我总第二，我有个外号叫千年老二，就是这么来的。”
“而且你二叔最气人的是理科好，我理科总是差他一截，所以高二分班他选了理科，我选了文科，这就不一个班了，后来才知道你二叔不上了，也没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说走就走了，是个神秘人物啊。”
“没什么神秘的。”李余把手插进口袋，缩写肩膀说:“我哥死了，我爸瘫了，我还有个侄子要养，当然就不上了，不打招呼是因为没必要讲，就算学校免费供我，我也不能让我爸在屎里尿里坐着等一天。”
一番话说完，三个人都尴尬了，李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干嘛？”
邵辰新倒是流露出了一些真切的同情，“那你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辛苦。”李余皱起了眉头，似乎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谈话，“真正辛苦的是我大哥，他也挺聪明的，可他只读了小学，一辈子都为别人活，结果还死了，我现在还没死，所以算不上辛苦。”
“怎么又说起我爸来了？”李想的脸色要变，不由自主的就抓起了李余的一边胳膊，“你……”
“你说我们今天遇上了也是缘分。”邵辰新赶紧打圆场，“那个……我请你们叔侄俩吃顿饭吧，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李余抬起头，借着夜色的昏沉盯着邵辰新看了两秒，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帮了我们的忙，要请当然是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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