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鉴心走后，明深匆匆洗了个澡，头发还滴着水，又打开电脑，在书房和瑞典那边通电话。
他这次突然回来，本来要去现场考察的行程也只能临时取消，由嘉明代替他去和几个负责人见面。
嘉明毕竟身份不够，欧洲那边的合作方一开始不太高兴，认为岑氏不重视。好在嘉明跟在明深身边多年，习惯了类似突发事件，他邀请几个负责人在当地著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吃饭，送上国内特别准备的礼物，事后明深又亲自打电话过去道歉，总算安抚住了几个贵族老绅士。
彦和这一觉睡得不沉，醒了之后还是有些头疼。他见客厅里放着明深的行李箱，知道他回来了，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去书房找他。
明深还在讲电话，背对着门，彦和便又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拿了条毯子，蜷在沙发上看手机。
有关心妍自杀的专题报道又增加了不少内容。最新一条，是一个知情人的文字采访。报道隐去了知情人的身份和姓名，只标注此人曾经和彦和一起共事。
据知情人称，彦和私底下非常难搞，为人尖酸刻薄，对实习生要求很高，经常有新人被他骂哭，要求他们把熬夜写好的文档退回去重做。周末加班也是常事，如果不愿意就会被处处刁难，逼到新人自动辞职。知情人还说，彦和在盛兴的话语权很大，虽然只是高级合伙人之一，但因为另一半的地位，很多事老板都听他的，没有人愿意得罪他，自己也曾因为在工作上和他意见不合，最终被逼无奈离开。
这个报道一出，立刻在评论里炸起一声惊雷，几乎所有人都在讨伐彦和，说他活活逼死了暮心妍，有人“问候”他父母，更有不少人气愤地留言说，为什么得抑郁症的不是他，诅咒他不得好死。
彦和面无表情地刷了一遍评论，看了看昨天公司收盘股价，又打开邮箱回了几封邮件。
他平静得有些不正常，像是切断了所有情绪感官，只是对眼前的事作出程序性地反应。
明深从书房出来，远远看过去，彦和绻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是个防御性的姿势。
明深走过去抱住他，彦和勉强笑了笑，亲亲他的脸说，你回来啦。
……
下午，万秉谦回s市。
彦和早上开始一直低烧，但还是不顾明深的反对，出门和万秉谦见面。
盛兴楼下有记者蹲点，他们约在万秉谦家附近的茶馆，要了一个小包间，彦和把目前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万秉谦听完，沉默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问道：“现在遗体在哪里？警局还是殡仪馆？”
“在殡仪馆，要等警方最后报告出来，家属签字以后才能火化。停尸费我让阿John先交了，没有走公司的账。”
万秉谦摆摆手：“你正常往公司报。昨天开会的事我听Ada说了，股东那边你别管，我去和他们谈。”
Ada是盛兴股东之一，和万秉谦认识很多年，私交不错。昨天会上提到心妍母亲的人也是她。
顿了顿，万秉谦又开口：“媒体你也暂时不要出面，让公关去处理。目前这个情形，背后应该有资本下场，不光针对你，可能是冲着盛兴来的。
“知道是哪边吗？”彦和皱着眉头问。
“暂时还不清楚，已经让人去查了。最可疑的是发布你私人信息的那几个账号，我们已经报警了。不过你放心，无论最后警方结论是什么，一定让心妍安安心心地走。死者为大，我们不会为难老太太。”
“嗯，谢谢师父。”彦和低着头轻声说。
“倒是你……”万秉谦叹了口气，“你对手下的实习生多在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么。心妍的事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那天想要辞退她的是我，要负责任也是我，你别什么事都揽在身上。你就是心思太重，你看从上次出院到现在，瘦了多少。别人说盛兴压榨员工，我看也没说错……”
“师父，别乱讲。我没事……”彦和不自然地打断他，替万秉谦把面前的茶杯加满水。
房间里开着暖气，彦和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显得很单薄。他习惯性地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因为消瘦，脸上的线条越发清晰锐利，棱角分明，不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这张脸的主人气质冷冽，难以相处。
万秉谦眉宇里藏着担忧，少倾，他抬手看了看表：“我差不多该走了，晚上约了Ada和另外几个股东。”
“师父，我送你吧。”彦和把大衣递给他，叫了结账。
“不用，我开车来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太担心了。”
“嗯。”
送走万秉谦，彦和独自喝完了杯子里的普洱。茶水已经冷透，显得越发苦涩，似乎预示着这个冬天，注定格外漫长。
……
开车回家，彦和取完信箱里的信件，在电梯口遇到了刚准备回去的张姨。
“您回来啦，少爷在楼上书房。晚餐我做好了，你们趁热吃。我今天炖了银耳莲子羹，厨房小火温着，夜里饿了可以当宵夜。”
“张姨，谢谢你。”
“客气什么。彦和少爷，您多吃点张姨就开心了，看这瘦的，气色也不好……”
张姨一边唠叨，一边望了望玻璃门外，见有些小雪，手脚麻利地从包里取出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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