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是陛下想要如何。”宋落潭这般说着,起了身,迈步向外。
秦参商不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便也跟着出去。
从来不是他们想要如何,是江余庆自己举棋不定,断不得离不开,却又逃避不言。
风无邪今日,如何不是他们的来日。
江余庆想要天下长安,想要盛世太平,想要百姓安康,那就容不得风无邪贪污受贿,容不得宋落潭左右朝臣,容不得秦参商身为御史却放浪形骸,容不得顾锦书身在其位不谋其职。
诸人心里明白,不过是心照不宣。
一直等两人消失在视野里,江余庆也一句话都没说。
“你就这般笃定?”秦参商忽而问宋落潭。
“我是布局人,自然知道赢面是多少。”宋落潭语气轻巧,“阿庆于私情最是优柔寡断。”
“但这不是私情。”
他们都知道,就算是私情,他们的私情里也藏着家国。
无关愿与不愿。
所以,当年他们一个个闹过后,仍是江余庆的侍君。
宋落潭笑了一声,“我说过,我也喜欢赌。”
秦参商也笑, “就算代价是墨染的性命?”
宋落潭不言。
“清池还是一如既往。”他道。
宋落潭顿下步子,回头看了秦参商一眼,道:“他都不想要自己的命了,何须他人多此一举?”
秦参商笑了一声,而后道:“是如此。”
只是,这话说着,他偏头往身后宫殿看了一眼。
风无邪的事情拖不得,他们彼此都知。
晚些的时候,江余庆听闻魍魉出现在宫里了。
他想起魍魉的的话,便姑且放下些心思,去了魍魉那儿。
魍魉宫里人少,如今层层纱幔放下来,将内室遮得严严实实。
站在外边的时候,江余庆犹豫着止步了。
他想起若有若无那日的血腥气,还有风无邪的话。
对谁都一样的温柔。
低垂眉眼,带点踌躇,他唤了一声:“魍魉,在么?”
“不在!”里面传来魍魉的声音,语气淡漠得听不出情绪,“我来拿东西,你不必管我。”
听得这话,江余庆准备往里走的心思便断了。
“你要走么?”他问。
里面的人轻笑了一声,而后有人快若清风来到他面前,一手掀开鲜红纱幔,露出一张妖魅容颜,血色眼眸里笑意冷冽。
“我是去是留关你何事?”他这般问。
江余庆睫羽微微一颤,抬眼看他。
他比江余庆高了些,站得近了,江余庆就只能扬头看着他。而他,居高临下,眼神中带着冷意,如同之前他在江南的湖上,将他一下推进湖里。
这个时候,江余庆忽而想起这是何等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的人来了。
他不答,魍魉便轻哼了一声,似是轻蔑似是嘲笑,然后道:“小庆儿,有胆子设计我,嗯?这笔账好似还没同你算过?”
江余庆转开目光不看他,也不理这话,只道:“你要走便走。”
魍魉还搭在纱幔上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了。他眯了眯眼,轻笑一声,问道:“小庆儿,你说什么?”
江余庆知晓他性子,便快步退开,一言不发便要走开。
还没走两步,身后有人扯住他衣角,用力拉了一下。
那力气太大,江余庆连忙抓住衣襟防止被他扯开了衣服。
回眼看过去,他有些无奈地道:“你道如何?”
魍魉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松了手。
然后他说:“滚。”
江余庆又退了两步。
刚退了这两步,好似大梦初醒般,他又急又快地问了一句:“上回你受伤了么?”
魍魉冷笑,斜睨他一眼,转而又没入那重重纱幔之中。
江余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而后,他走出了那宫殿。
外头候着宫人,见他出来便迎上来。
他对宫人吩咐道:“今后这里不必让人服侍了。”
没有人胆敢问缘由,便应了声。
尽管,原来这里的宫人也不过是来打扫房间。没有人敢直视那位妖魅般的人,便是多看了一眼都会被剜了眼,更何论近身。
只是这些江余庆都不知道。
他还在想着魍魉那态度,还有过去的一些事情。
也许他隐隐约约知道,魍魉是为什么来。
魍魉曾说,有谁欺负他了,他帮他杀了。
只是,他不能让他杀。
这是第一次,他心里有些空落。
眼神里带点迷茫,他在门外又看了那宫殿好一会儿。
鬼使神差,他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的。
他说:“魍魉,我又要被人欺负了。”
那声音,模糊又微小,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晰。
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所以,他未曾看到有人白发红衣,藏在重重树影中看着他离开,苍白指间银光泠泠,细弱毫毛的银针在流转月华。
指尖一转,而后却又收住。
低低咳了两声,他捂住了嘴,展开手指时看到了掌心的血色。
眼眸深处有某种神色转向阴暗,而后徐徐散开。
最后一次,唯独一次。
他对自己说。
翻身下树,他又迈入宫中。
那重重纱幔仍放着,如同烈火燃起,层层叠叠一片混乱的红。
掀开床帐,他冷冷看着缩在墙角看着自己的人,而后握住了腰间折扇。
一展一转,扇骨上的鲜红转眼又被甩出,不留半分痕迹。
闭上眼,他靠着墙静了一会儿,而后清理了痕迹。
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他的呼吸压抑又绵长,半晌后归于沉寂。
他抬头看了看天。
今夜无月。
十五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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