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庆始终无法给路长云答案，他也不懂得路长云的执着与痴狂。
他选择不再见路长云。
宋落潭说他：“陛下过于重情。”
“真情难得。”江余庆回他。
然后，全朝都知道轰轰烈烈喜欢过小皇帝的路长云，最后被解除婚约了。
顾锦玉和路长风那一对解了众臣理解，但路长云都解了，那四位却没有。
最后，江余庆意外收到了全朝文武的指责。
他觉得很懵。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江余庆前生今世这么多年了，收到过各种折子，奇怪的也有，但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全朝文武尽数上书，指责的居然是解除婚约？
他觉得有些头疼。若是前世，别说是和男子有婚约了，便是那般爱好恐怕也是会被指责的。但他如今只是和路长云解除婚约，竟是这般不可容忍？
这般反应太明显了，秦参商看着竟是觉得有些愉悦的。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同江余庆说：“陛下若是收了长云的，助力是不会少的。”
江余庆正烦着这事，听他这般说，下意识回怼道：“收了你呢？”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了，正要补救，却听得秦参商语气轻快地道：“哦，陛下心思挺大的，不错。”
他笑盈盈地看着江余庆皱了眉，眉头都要扭到一起去了。
“别拿长云来说了。”江余庆最后这般道。
秦参商挑了挑眉。
后来，他同宋落潭说了这事，然后笑道：“陛下还挺护着长云的嘛。”
“你觉得好？”宋落潭淡淡回问，脸上笑意竟是淡了些的。
秦参商想了想，半是叹息半是玩笑地道：“若是陛下是我的人，我定然觉得好得不行。但是，他可不是我的人呢。”他这样说，轻轻笑了一声。
宋落潭笑着看他，问道：“长离，你是多喜欢阿庆？”
“就是喜欢，谁又知道呢？”秦参商认真想了想，最后道，“大概是……同从前喜欢人一样吧，喜欢的不行的时候，什么都愿意给了。”
宋落潭笑出了声，补上了话：“然后，得到手，玩得腻了，就不喜欢了，也什么都会拿回来，甚至更进一步。长离，你可真是名倾天下的商户。”
秦参商眯着眼笑，“清池说得真难听。”
宋落潭只是浅笑着不再多言。
秦参商是商人，商人利为先。他从不全信秦参商，就像秦参商的信任和爱从来变幻莫测。
而此时，向来被安慰的上官玲终于安慰自己的陛下了。
“无妨的。”小姑娘端正坐在他的身边，侧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做得不对，众臣弹劾便是常事。”
江余庆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说实话，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见他不说话，上官玲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陛下可以去见见顾大人。”
“谁？”江余庆没反应过来。
“顾锦书顾大人。”上官玲神色认真，“陛下记不清了。顾家是很正直的世家，顾大人一定能帮到陛下。”
江余庆努力回忆了一下顾锦书，只记起那人眉心一点朱砂和那漫不经心般的神色。
他不由有些怀疑，便道：“朕不曾同顾大人相交。”
“爹地说过，顾大人是陛下唯一的永不背叛。”上官玲如是道，微微垂下眼眸，“抱歉，陛下，臣妾无能为力。”
“无妨。”江余庆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柔笑道，“朕护着玲儿就好。”
上官玲侧头看了看他，然后道：“臣妾有一问。”
“玲儿说。”
“陛下为什么只护着臣妾，从不在乎路将军他们呢？”
江余庆神色一顿，而后他低头。好一会儿后，他抬眼，轻轻道：“大抵是……还没想好吧？”
从来没想过男子也要包容宠溺的人，面对那些人，又怎会有一丝怜惜。
他不是这里的人，自然也无法轻易接受那些东西。
后来，江余庆起身，吩咐去找顾锦书。
正好近日刚回，宋落潭忙得很，不曾整日跟着他转。
和路长云相反，顾锦书的寝宫正好离他的寝宫最远。
这时候江余庆才觉得，上官玲排寝宫的时候，也是用了点心思的。
因为路长云喜欢阿庆，所以让路长云离得最近，因为顾锦书不必放在眼下，所以可以放心地分到最远。
到底是大世家出来的孩子，年少心却巧。
这个时候，顾锦书就在寝宫里头。
他的宫殿很素净，淡青色门帘，银钩挂起，四周满满的都是竹林。
若是烟雾缭绕，恐怕也不差蓬莱仙境。
江余庆这般想着，踏入了顾锦书的地域。
这是他第一次来见顾锦书。
那人端的是随意，一袭白衣如雪，全无花色，神色浅淡，执了书靠在窗边看，便是知道他来了也不曾起身行礼。
这让江余庆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
但是，顾锦书先开了口。
他说：“我知陛下为何而来。”
江余庆点了点头。
“不为长云，陛下想的是天下社稷，长云不过其中一部分。”顾锦书搁下书，问道，“可是如此？”
这一瞬间，江余庆突然觉得，世人评价顾锦书的话是没有说错的。
玲珑心思，冷眼看人间。
他知道，从与顾锦书说话开始，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后面的事情，都该在顾锦书掌控之中。
但是，他不想，他不愿意。
他便不答，不动，只是看着顾锦书。
“陛下不是来求人？”顾锦书这般道，“顾家确实助陛下，但我不是顾家。”
“为陛下，臣被迫入宫，卷入是非。”他说着，神色漫不经心，但一字一句重若千钧，“陛下可曾想过，今日之因，有多少前生之果。”
江余庆笑了，道：“自然是想过。”
若不是他为江余安自刎，如何来此？
若不是小傻子是个小傻子，他今日何至于此？
只是，过去多说无益，不如问将来。
他对顾锦书道：“顾大人若是不愿，朕自然不强求。”
“只是，清池非清，天下苍生为刍狗，纵是朕愿臣服人下，也不愿见天下做局，百姓为棋。”他语气舒缓，好似讲故事般娓娓道来，“朕为帝，当安天下，庆盛世长安。”
顾锦书听着，忽然笑了。
他道：“陛下知清池非清，又可知锦书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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