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庆病了,所以宋落潭不让他去水牢里。
他半带玩笑半是真地说:“阿庆染了风寒,清池心疼。”
江余庆便笑道:“清池的心疼起来可真是比平日多虑些的。”若是真心疼,怎么会让他去淋雨呢?
那么大的雨,那人就撑着伞看着他淋,淋得一身狼狈,凉到了心里。
像是宋落潭这般人,轻易没法有什么心动的。江余庆知道,只有将这人的骄傲全折了,让他败得一塌糊涂,尝到技不如人的滋味,他才会多看上你一眼。
仅此而已。
所以,江余庆执意如此的时候,宋落潭是不会多说的。
他只是让江余庆披着毯子,然后陪着他到水牢里。
水牢依然是昏暗的,石壁上点着寥寥两盏灯。两人去的时候,林天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手中惊鸿扇未开,握在手里,但脚下的水都是血色的。
见着人来,他轻巧地笑道:“人给你处理好了,带走吧。”
往他身后看过去,魍魉坐在水里,手脚上镣铐都开了,但手腕脚腕上血痕还是新的,血腥味像是散不开。
白发如绸缎铺在他身上,挡在脸边上,遮住他神色。
林天染看着江余庆走过来。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这小皇帝到底是多好心性,值当秦参商动了心思,宋落潭做了对手。
显然他太小看人了,江余庆面不改色,径直走过去,看了眼那些伤口,然后说:“这样我怎么带走?”
林天染笑了笑,说:“我给你拖回去。”
江余庆看着他,点了点头,回道:“那就劳烦林门主了。”
林天染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深了些。
后来,真的是拖回去的。
江余庆那个时候又在喝药,一声声地咳,一点点地喝。宋落潭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微微笑着。
“阿庆可是觉得苦?”他温声问道。
江余庆也笑,抬眼看他,喝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朕苦不苦,清池自己试试如何?”
“陛下想要清池来试试?”宋落潭笑,不去拿他手里的药,只是道,“那陛下要想些法子。”
江余庆笑出了声。
宋落潭就喜欢这样一语双关,偏偏心照不宣,有时候听起来是可笑得很。
江余庆喝完了药才下了榻,然后去看魍魉了。
他是被拖过来的,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靠着柱子,半垂眼睑。
林天染在他旁边笑盈盈地看江余庆。
“陛下还有何吩咐吗?”他问。
“没有。”江余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多谢林门主,林门主可以走了。”
这话里嫌弃的意思太明显了,宋落潭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林天染一脸可怜兮兮地问他:“陛下,我惊鸿门得罪过你吗?怎么这么不待见我的。”
江余庆没理他。
林天染明显就是个不要脸又心狠手辣的人,他不喜欢这般人,因为从前见过太多了。
林天染到底只是随口一说,见他不理也明白些他的心思,便向宋落潭打了个招呼,然后随意行了行礼退下了。
江余庆扭头去看宋落潭,对他道:“清池不去送送林门主?”
知道他在赶人,宋落潭起身了。“清池不打扰陛下。”他这样说,笑得分外体贴的模样,“陛下 身子弱,要早些休息,说几句话便好,这般天到晚上也是会冷的。”
江余庆应了声。
待到旁人都出去了,他才同魍魉说话:“他们做了什么?”
魍魉看他一眼,毫不在意一般道:“废了功力,断了筋骨罢了。”
这般任意的姿态,就如同这人霸道妄为的性子,就算落到什么境地都像是能够俯瞰天下般的狂妄。
江余庆其实觉得这有点像是帝王霸气,就是那种他永远没有的东西。
他不再多言,转而去外头叫太医进来。
其实是不难看出来的,就是那个时候,林天染断了魍魉的手筋和脚筋。
若是没了功力,魍魉不过落为普通人罢了,就是他那般开了口,魍魉如今才落得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本想着是报恩的,倒像是结仇了。
他无奈地这样想着。
魍魉养着伤的时候,江余庆启程回京城了。
然后宋落潭着实感受了一把被冷落的感觉。
江余庆似乎真的挺喜欢魍魉,明明那人是个男子,还偏爱女子装束。
难道江余庆就是只能接受女子?宋落潭这样想着,想起秦参商来。
其实,这段日子看着,秦参商也有这个想法的。
特别是见着江余庆亲自为魍魉挽发着妆,那般细致温柔的模样,全然不像平日待他们那般淡漠。
魍魉却是心安理得地受着。
“你那次跳水里是不是故意的?”他想了好几天,后来这么问江余庆。
一路从漠北到江南都没露过痕迹,没道理秦参商如今又找得到他。他向来走的偏僻的地,少与人相交,那么唯一一点意外便是江余庆那次落水。
那一次,他去找了个老大夫来两人住着的地。
江余庆点了点头,挑着从秦参商那里要来的胭脂水粉,然后蘸了一点在指尖给他看,问他:“这个如何?”
魍魉随意地看了一眼,却不答,只是问他:“既然这样,你都走了,要我回来干嘛?”
江余庆收回手去,笑了笑道:“朕向来恩怨分明。”
“哪来那么多恩怨分得清。”魍魉嗤笑了一声。
江余庆沉默了一回儿,然后忽而笑道:“那便如此说好了。”
“你是个美人。”他似乎是戏弄般地这样说,伸手在他眉心一点,落下一点朱砂色的印记,如同一瓣艳色桃花,而后孩子似的道:“朕甚爱美物,君如是。”
魍魉被他这句话酸得直皱眉。
不远处坐着的宋落潭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余庆意识到他的目光,笑着回望过去。
宋落潭便突然开口道:“清池为天下第一,怎不见阿庆爱我?”
日子一久,江余庆也渐渐习惯他这般暧昧不清的话了,反是能顺势道:“正因清池天下第一,朕不敢。”
宋落潭不置可否,道了一句:“阿庆口才不错。”
江余庆笑,“比不得清池。”
魍魉冷眼看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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