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天宝八年五月，恶人谷与浩气盟已僵持半年有余，恶人由“毒医”商景统领，迎战浩气盟统帅叶清疏，正在胶着之时，浩气盟却突然撤兵。谷内相传是商景带人断了浩气的粮草路，逼迫叶退兵；也有人说是浩气盟的兵将终是受不住昆仑苦寒，军心涣散不战而败。
李慕似乎早已对这个结果了然于心，在叶清疏提出回南屏山时并没有提出异议，大概是昆仑终究伤了他的心，不如早些远离这些个伤心地。
初十清晨，浩气盟开拔准备南下，途径枫华谷，沿着进攻的线路返回南屏山。商景独身骑着马站在冰原中，远远眺望着远撤的大部队消失不见才调转马头，前往小遥峰。
商景去小遥峰，是去见一个人，一个唐门。
他的马走的有些吃力，小遥峰高耸，幸而今日没有落雪，因此少了些危险。马儿慢慢悠悠地走着，等他到了小遥峰时，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唐门，一头雪白的长发，扎着马尾，缠着一条血红色的发带，如若细看，尾端还拿金线绣着“阿唤”二字，是唐唤留下的遗物。腰间仍挂着发光的凤尾天机，他转过身，透过老旧的独当一面望着商景。
“你要去哪里？”商景问他。
那唐门却是一言不发，抬起手随手指了个方向算作回答。
“南下？不如去问道坡吧，免得遇到浩气盟的人。”
那人思考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去牵旁边的踏炎，翻身上马离开了小遥峰。
商景在小遥峰的湖边站了许久，久到身旁的白马都有些不耐烦，上前蹭着他的脸，催促他快些离开。
后来几个月，江湖上断断续续地传着“天机”的消息，传他嗜杀无形，即使离开了恶人谷却没有改掉他嗜血的本性，杀人甚至比在谷内做极道魔尊时还要残忍。每个死于他手的人胸膛都只留下一根弩箭，箭尾刻着唐清洛三个字，名噪一时，叫人避之不及。
李慕自然是将这些都听在耳朵里的，有时是叶清疏与他提起，又有时是手下的探子随口带来的消息。他不知阿洛为何要离开恶人谷，思来想去大抵是不想与他相见军前，是了，他为了自保而放弃自己，是应当无颜来面对自己的。
每到此时，叶清疏都要凑过来，在他身边说些杂事让他没有心思再去多想。他们二人自对立到同盟，是很好的对手亦称得上知己，如今来做恋人竟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觉。
李慕甚至觉得，若是早些遇到叶清疏，或许他也会被吸引，甘心追随在他的身后，即使他残忍无度，冷面凶残，在自己面前也总是可爱的。
也不是没想到过唐清洛，深夜寂静无人的时候总会跳进他的梦中，他的脑海，要么是幼时那天真可爱的样子，要么是成年后的一脸隐忍，只是每每梦醒，低头看怀中叶清疏的睡颜，还是轻易就将小竹马抛在了脑后。军人的言出必行，是陶寒亭自幼灌输与他的思想，而唐清洛终于让他死心，想着也是难受，不如趁早些忘了吧。
于是将怀里的人搂抱地更紧，换来叶清疏的一阵梦中呢喃。
回到浩气盟已是六月初，李慕的伤好的差不多，仍旧住在栖霞幻境的小院子里，叶清疏多次邀请他住进落雁城都被回绝，只说是喜欢这幻境山水，不想离开。叶清疏自然是从了他的愿，不再多说。
谢渊对于这场进攻说不上满意，但也没有动怒，唐清洛已经离开恶人谷，接任的统领只是个柔弱的大夫，怎么说都算得上叶清疏的功劳一份，因此不褒不贬，只要他在落雁城里修养几日，再作打算。李慕此次负伤而归，谢渊似乎终于对他满意，在他身上看见了李卿的影子。
相比李叶二人，穆清的结局似乎更惨了些。叶清疏不知如何上报的，谢渊对穆清的作为十分恼怒，尽管他只是向恶人谷告密，却是浩气盟所不齿的，谢渊本想将他作叛徒处置，多亏了少盟主求情，才保全性命，被贬出浩气盟，后来听说回了天策府。
在城内休养了几日，叶清疏偷偷地去了趟正义堂。
谢渊坐在正位，看他跪在下方。
“你来为何事？”
“瞿塘峡不空关据点统领一位仍有空缺，不空关是前线据点，战事紧急，某有一人选。”
“呵，你倒说来听听？”
“武林天骄李慕。”
“清疏，我近日听可人说了些事情，李帅与你可是同袍？”
“我与浩气每位将士都是同袍。”
“你懂我意思，你只说是或不是。”
“是。”
“不空关路途远，又多战事，为何举荐他去？”
“除了他我无人可信。不空关于浩气之重，盟主应当知晓。李慕自昆仑一战为保我受伤，忠心可鉴。”
“并不是我不信他，只是……”
“只是盟内无人可遣！”叶清疏站起身打断了谢渊的话。
“不空关统领空缺三月有余，近日仍有可攻破之势，盟主却迟迟不肯派新统领接手，盟内您可信之人很多，却无人可遣，自然是在您心中无人胜任。”
“我倒以为你想把他留在落雁城内。”
叶清疏听谢渊这样说，只是笑了出来，一双金眸眯着带着笑。
“您也是天策，应当知晓他有属于他自己的天下，不该被我锁在这一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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