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唐唤在教徒弟的第一天告诉唐清洛，做杀手不可有情，不可手软，不然轻则败退而归，重则自丢性命。他是恶人谷极道魔尊中顶尖的杀手，即使不再出谷也名声远播，唐家堡的人提起他褒贬不一，但无疑对他的武学赞不绝口，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唐家堡这一辈中的骄傲。
师从唐唤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幸运而压力重大的事情。尤其是在举目非善的恶人谷，唐唤的位置是多少人惦记在心里的，而他和李慕在那些人眼中恐怕也只是唐唤的两根软肋，倘若他自己不争气，丢人的就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关乎唐唤在这个地方的脸面。
唐唤曾说他武学聪慧，天生就是做杀手的料，只可惜性子不够决绝，恐难成大事。李慕后来知道了还找唐唤大吵一架，觉得他逼他太深，有唐李二人在前，唐清洛大可不必重蹈覆辙，做个闲散公子照样活命。
谷里其他唐门弟子多少也听过他的名字，却多半是因为他极道魔尊的师父，这让唐清洛有些不爽，暗暗下着决心要有所建树，即使不能超过唐唤，也应当……应当与他们二人比肩才好。
于是更加刻苦地学习。唐唤的每个步法，每一次投掷暗器时的力度和速度，灵活的惊鸿游龙和他百发百中的追命箭，甚至学起唐唤整日带着独当一面，在任务前夕精神紧张，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浩气盟明教弟子潜入在他意料之中，自他踏入龙门的地界便早已察觉，进了客栈第一时间埋好飞星遁影，装作入睡骗得他们上钩。这一招学自唐唤，据说他当年独取仇人首级，用的就是这一套飞星遁影的机关。
唐清洛原本的打算是一发追命直接毙命，好赶着早些回去恶人谷，却在见到那明教胆怯的双眼时改变了计划。
凌虐是与生俱来的快感，享受这快感的冲动来自于他的血肉他的潜意识，折磨他，缓慢地凌迟他，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身体里叫嚣，扑面而来的血腥是他聊以为乐的道具，刀下人的哀嚎是他成功路上的伴奏，森森白骨是他向上的垫脚石，一步一步，走向高处的唐唤和李慕，总有一日可与他们并肩。
他把那人的头颅用刀割的剩不下一片血肉才停下，找了块布包起来。床铺上早已经被血肉浸染，那西域人低沉地哀嚎在耳畔回响着，久久挥散不去。唐清洛终于体会到唐唤任务而归的疲惫，多日的警惕确是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
关好门走到床铺，仅仅五六步的距离唐清洛走了要一炷香，任务完成后仿佛行动都变得迟缓，脚步踏在被机关炸碎的血肉上，有些粘稠地粘在靴子上，衣摆上，每一步都踩着死亡。取下腰间的千机匣抱在怀里，他缩在床铺上嗅着作呕地血肉味儿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记得幼时唐唤一身这般的味道回来他不肯近身，如今却像早已习惯了一样。
他在逐渐变成他想变成的那个样子，唐唤的样子，李慕的样子。如此想着便带着嘴角的笑睡了过去。
一个漫长的梦境，前段还是一片黑暗，突然就有了一丝光，他朝着光亮跑过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回到了那时候的幼童样子，蹒跚地向前跑。光亮越来越大，从一丝丝变成了一片，再接着他看清了背光而立的人。身着红衣银甲，见他跑来匆匆蹲下朝他张开双臂，笑着喊他：“阿洛。”
他梦到幼时李慕用狐裘裹着自己穿越冰雪昆仑，深夜将自己搂在怀里头挨着头入睡，梦到他坐在院子里看李慕舞枪的样子，一招一式带着风扫过他的脸颊，梦到他临别前夜李慕匆忙而归，在他床前呢喃着他的名字。
李慕的怀抱贯穿了他在恶人谷的童年，安抚着他动荡不安的噩梦深夜，常年握枪的手磨的茧子擦过他的手心，带着一股干燥的温热。梦到后面就朦朦胧胧的，李慕干燥的手掌拂过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摸到他冰凉的腰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同样干燥的唇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地闻着，配合着手一步一步地撩拨……
等到他梦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下半身的潮湿，粘稠的白 浊早在梦境中喷涌而出，沾湿了那条带着血迹的墨蓝色下装。他竟然在梦里想着自己的师兄就射了，强大的羞愧感充满了唐清洛的脑子，赶忙去找了另一件换上。李慕手掌的触感似乎还十分真实地停留在自己的腰间，令唐清洛羞愧不已，却让他对李慕的想念又多了一层，期望早些见到师兄来证实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
究竟是什么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唐清洛睡了三日，不吃不喝不声不响，红姨在门口担心得不行，生怕极道魔尊的小徒弟在她这地界儿出什么事，李慕站在门口闻着里面久久不散的死人味没有推门，安慰着红姨下了楼自己继续回来坐在门口枯等。
唐清洛这毛病大抵也是随了唐唤的影子。唐唤每每任务前三日起就是情绪紧张，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任务完成直到回谷确认毫无意外才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才知道疲倦，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裹着棉被睡个天昏地暗。
李慕听着房内安稳的呼吸声笑，这唐家堡的师徒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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