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大学的夜，总有盈盈灯火。
十三穿着厚风衣，站在办公室的小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那一盏盏路灯，静默无声。
此时的风仍旧带着寒冬的凛冽，刮在泪痕未干的脸上，是冰冷的麻木。
十三双手抄在衣兜里，漆黑的眸深沉如井，透着冷淡的寒意。
她在阳台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乔思沐很担心十三感冒。
此刻，办公室里是季岚和严婧瑶，万俟雅在得知梅若华的死亡推测后，早一脸凝重的回了家。
可能被自己的儿子胁迫而死，别说是医界，搁谁都觉得匪夷所思。
乔思沐焦躁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严婧瑶好笑，不过十三这吹冷风也确实够久了。
严婧瑶给乔思沐使了个眼神，乔思沐有点犹豫，但看看那伫立在阳台上的冷清背影，又暗生担忧。
终于还是决定去打扰，乔思沐推开玻璃门，小心地站到阳台上。
身后传来动静，十三回头看见是乔思沐，不禁一愣。
她手里夹着一支烟，正想抽，可乔思沐在，十三突然就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把烟扔掉，还是……
果然，乔思沐见到她指间夹着的细长香烟，眉头微微蹙了蹙。
“你之前不是说戒烟了吗？”她问。
十三顿时脸红，发窘地想把烟收起来，乔思沐却抢先一步，夺过烟，直接塞到十三嘴里。
她熟练地在十三身上摸索，找出打火机，噌的一声替她点上。
“我知道你很难过，”乔思沐道，“想抽就抽吧，只要你不过度，我不反感女人抽烟的。”
十三愣愣地看着乔思沐，半晌才记起来吸一口
烟草的气味霎时灌满口鼻，女士香烟并不像寻常香烟那样有辛辣之感，倒反是淡淡的甜腻。
“呼”
十三夹下香烟，偏过头缓缓吐了一口烟雾。
乔思沐静静地陪着她，十三过了一会儿又转回头来，看着乔思沐
眼里的寒顿时化作温柔，紧绷的眉头松弛了些。她朝乔思沐笑了笑，背过身去吞云吐雾。
高挑的身影陷在夜色的阴翳里，乔思沐暗叹一声，上前半步，从后抱住十三的腰，双手合拢在她身前。
耳朵贴上十三挺直的后背，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时刻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如同落下鼓点。
节奏得规律，乔思沐却感觉那心跳里含着一股火热，随着跃动传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突然想，十三貌似混沌的表象之下，实际是一个太温柔的人。
那么久了，宁愿自己陷在失去恩师的阴影里，也不曾怀疑过别人——不是她笨，而是她不愿意推诿。
所以才会被人家坑啊，利用她的责任心。
烟雾缭绕，淡淡的烟草香也裹挟住了乔思沐，两个人彼此陪伴，都没有说话。
许久，十三才把抽了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灭掉，含了片薄荷糖。
薄薄的糖片清凉无比，很快化去嘴里烟草味，十三这才转过身，轻轻地把乔思沐搂进怀里。
“十三，”乔思沐微微抬头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十三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去找梅国香。”
乔思沐一怔，小脑瓜里立刻浮现十三一身黑风衣，手握银色手枪，帅气地打死梅国香，为梅若华报仇雪恨的情景。
简直是侠客佐罗的翻版，乔思沐天马行空地想着，然后就被十三弹了下脑门。
“小丫头，你在想些什么？”十三多少对自家小丫头的脑回路有所了解，“这可不是拍电影。”
“可是，”乔思沐无辜的眨眨眼睛，“你不是黑社会吗？”
“.……”
清奇脑洞，十三嘴角不禁微微一抽搐，“我好歹是个文明人。”
“哦，”乔思沐傻乎乎地点头。
瞬间又是只可爱的小白兔，十三心情好像一下子轻松不少，她摸摸这只小兔子的脸，又将她拥在怀里。
“思沐，谢谢你。”
声音很轻，像是吻过嫩绿新芽的风。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去调查，因为我不敢面对，一直都在逃避，所以…….”
所以她连调查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的，十三，”乔思沐捧起她的脸，“你也并不是懦弱，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她知道她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嗯。”
心头暖流阵阵，十三收紧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乔思沐的肩膀上，终于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不过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梅老师怎么会……答应呢。”
梅若华是熬过那个特殊年代的人，十三很清楚，她的老师温和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何等坚韧的心。
而且当时的情况，难道不可以有任何补救么？
梅国香究竟说了些什么，能把梅老师逼到自杀，十三迫切地想知道。
“十三，”乔思沐突然说，“其实我可以约梅国香出来的。”
小白兔声音弱弱的，不过十三敏感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约谁？”
方才的颓气再不见半分，十三重新站直，双臂环着乔思沐的腰，紧张兮兮的盯着她。
“你刚刚说谁？”声音里醋意满满，“梅国香？你为什么可以约到他？你见过他了？”
一连串问题，十三这会儿又像个流氓了，眉峰紧锁似乎透着杀气，满眼写着“我弄死他丫的”。
转变未免太快，乔思沐心虚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十分不该说的。
“呃，其实没什么的，”她急忙安抚十三，“就是我爸说，梅国香有意想跟我认识的样子…….没什么的，我没见过他。”
结果十三更紧张了。
“乔老师怎么说？他要让你和梅国香认识吗？”
“怎么可能，”乔思沐晓得十三胡思乱想了，“你别那么敏感，我爸怎么可能啊，他也看不上梅国香的。”
他爹知道梅国香有这心思的时候差点没把房顶掀了，归蓉也极为不满，倒是乔思沐暗暗高兴——这说明十三有戏啊。
不过眼下还是梅若华的事情重要。
“总之你别乱猜，先解决当下的事情再说啊。”
“.……”
小白兔当然还是出于关心自己才说约梅国香的，十三抿了抿唇，纠结了几秒钟，没再刨根问底。
眼下确实得弄清楚梅老师的事情，十三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肥仔？你在黎城吧？哎，听着，你带几个人去，对对，就是梅国香，给我把人绑了，干净点儿，别留痕迹。”
“屁的赎金，掉钱眼儿了？老子又不是干绑票的，你到时把人给我放……黎城大学的解剖楼知道吧，一楼的停尸房，那里面不安监控的，只有外面有，对…….没钥匙你不会找撬锁的啊？反正给我把人扔那儿去。”
一连串的安排，熟练到令人发指，听得乔思沐汗毛倒竖，然后不禁腹诽：刚才是谁说自己是文明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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