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涛晚上有应酬，严笙下班后就迫不及待早早离开公司，回到家里，绵绵正在院子里面花园里捉蝴蝶。
捉到手再放走，小孩子对这种娱乐永远乐此不疲，听见脚步声，绵绵回头，见着他就兴奋地跑过来，“爸爸回来了！”
像小狗，闹腾着，就往他身上扑。
严笙不由得就笑了，蹲下|身子，配合绵绵视线高度，“绵绵今天乖不乖？”
旁边负责照看绵绵的佣人还没开口，绵绵自己先答：“可乖了……”
表情傲娇，尾音拖了老长，严笙忍俊不禁，摸摸绵绵的头发，“过几天，带你去找个有小朋友陪你玩的地方好不好？”
在华尔街的时候，绵绵很早就开始在早教机构上课，也不图学什么东西，就是多和人接触，好培养性格，彭涛曾经说最怕严笙怀孕的时候一堆消极情绪影响孩子，所以提心吊胆，就怕绵绵性格阴郁，然而不幸中的万幸，绵绵非但不阴郁，还十分活泼，这和国外早教以鼓励为主的教育模式脱不开关系。
绵绵很听话，“好呀。”
严笙起身拉起绵绵手，要往屋里去，绵绵突然开口：“爸爸不去看爹地吗？”
严笙脚下一绊差点没摔倒，拧眉低头看绵绵，“什么爹地？”
“爷爷和我说，他今天晚上不会来吃饭，因为他要去给我看个爹地。”
“……”
严笙有些无语，这口气，好像“爹地”是什么放在商场里面卖的衣服似的。
其实过去绵绵也不是没有问过，毕竟就算他和彭涛不说，去了早教机构和别人一接触也会发现，自己的生活中有个重要位置的空缺，起初绵绵会问为什么她只有爸爸没有妈妈，他只好说因为绵绵是从爸爸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没有妈妈，后来绵绵倒是不问妈妈了，反倒是问起了爹地来，原因是她看到早教机构有别的小朋友家里有一个爸爸和一个爹地的……
这真是个为难的问题，幸而之前孩子还很小，严笙就搪塞说爹地去了个什么遥远的地方，没办法与绵绵相见。
这个蹩脚的谎言十分经不起推敲，某天他带着绵绵去早教上完课，他就和老师单独说了一会儿话，结果带着绵绵回到家，绵绵直接问他：“爸爸，我爹地是不是死了？”
严笙正喝水，一口水喷出去半口，狼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用纸巾抹干净水，才郁闷问：“你听谁说什么了？”
“班里那个Tom，”绵绵肥肥的小脸没了笑容，看起来十分忧伤，“我说我爹地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法来看我，他说那可能和他家的狗狗一样，死了，他说死了就会和上帝在一起的，因为上帝那里比较好，就再也不回来了。”
严笙哭笑不得，“爹地和狗狗不一样”
绵绵继续念叨：“我和他讨论了半天，他家的狗狗是die，我爹地是Dad，结果他说Dad本身也可以有die的意思……”
严笙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两个小朋友还讨论到英文词汇上来了，他说：“放心，爹地这个Dad，不是die的意思。”
可是绵绵又继续发问：“那既然没死，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呢？”
严笙摸摸头，觉得这问题十分棘手，最后十分不厚道地继续哄孩子，“爹地要等绵绵长大才回来。”
绵绵问：“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严笙含混扯了一句：“五岁。”
结果，绵绵就开始一直盼着自己赶紧到五岁。
事实证明跟小孩子说话胡扯是有风险需要谨慎的，绵绵每天都在日历上划日子，算自己还有多久到五岁，划完了又失望地叹，“还有好久啊。”
严笙只能装聋作哑。
也不是不难受的，每一次他想和绵绵试图说清楚一点，却又因为绵绵那懵懂的，充满希望的小眼神无法继续。
对一个孩子说那些，未必能够得到理解，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还是等着吧，等绵绵再长大一些。
结果就是，绵绵某一天又语出惊人地发问：“爸爸，我是不是你抱来养的？”
还是饭桌上，严笙险些让噎死，缓过一口气来，才摇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绵绵手里拿着披萨，嘴角还糊着沙拉酱，也不看她，说：“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现在怀疑我是被我爸爸妈妈丢掉的，她们也怀疑你不是我爸爸，班里Lisa说被爸爸妈妈丢掉没关系，她就是，她爸爸看她可怜才抱回来养的，所以我也是你抱回来养的吗？”
严笙再次被绵绵惊人言论折服，心口中枪不能言语，好一阵，才艰难说：“没有，绵绵，你就是爸爸的女儿，至于……”
这次又要扯一个什么谎来糊弄绵绵，他实在想不出。
孩子知道的会越来越多，没有什么谎言可以一劳永逸，可是说出实情，孩子恐怕又接收不了。
绵绵看他欲言又止，叹口气，“唉，爸爸，你也别安慰我了，我大概能想到，爹地是不是不想要咱们？”
严笙一愣，心口仿佛被尖锐地刺了一下。
“没事的，”绵绵说，“他不要咱们，咱们也就不要他了，咱们可以换一个爹地，我们班Roy就是，他说他爹地不好，他爸爸就给他换了一个爹地，换了个比原先那个有钱的还长得好看的，有好的谁还要原先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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