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跑洗手间去鞠冷水洗了脸。
将要进入冬天的这个时候最是难捱，室内温度低于室外，而热水也还没开始供应，水龙头的水冷得渗人，扑在脸上仿佛针刺。
他忍着这种刺骨温度洗脸，呼吸仿佛要结冰，有寒意从心底里弥散，抬头看，镜子里的人模样何其狼狈。
眼圈依然是红通通的，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他突然又想抽烟了，摸了摸兜里，才想起，因为怀孕，烟都已经被他扔掉了。
他又用冷水冲刷到冰冷的手指轻轻敷眼睛，脑子缓慢而混乱地开始转动。
景相宁是真的变了，和以前全然不同，这一次景相宁对他带了十足的敌意而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和景相宁抗衡，难度太大。
告诉景相宁孩子的事情，也许可以让景相宁不再仇恨他，但是那样，景相宁可能会继续软禁他，试图控制他，他无法忍受。
再或者，离开前海……
这种水平的薪资在谷市很难再找，而他还要为孩子做打算，无法接受低薪。
更重要的是，离开前海，就代表他认输了，黯然退场了。
为什么明明错的是景相宁，无耻的也是景相宁，他却要认输？
好一阵子，他抬头，看到眼角哭过的痕迹不那么明显，才转身离开，乘坐电梯去了建筑设计部。
方文见着他，一愣。
“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他挤出个笑容，摇头，“没事，你和总监说好了吗？”
方文点头，“你稍微等一会儿，总监现在在开会，大概还有十多分钟会议就能结束，到时候你直接进去就成。”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谢谢方大师。”
方文皱眉，叹口气。
“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不然我会觉得你还没有原谅我。”
他抿唇不说话了。
方文让他坐在了他原先的工位上等，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端过来。
他思绪还有些缓慢，看着眼前自己用过的电脑，有些恍惚。
曾经在这里战士一样奋勇追梦的自己好像已经变得很遥远。
他摸了摸桌子，问方文，“方大师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坐？”
方文将自己椅子拉过去，靠近他，声音压低了一点，“总监交待的，说这里要留着，维持原样，其实我也觉得怪怪的，之前有新来的员工本来我想安排到这里，总监给否决了，我还想，会不会是景……”
“不会，”严笙打断他的话，淡淡笑，“不可能是他。”
方文沉默下来。
好一阵子，严笙又说：“我想拿下这个案子，如果我拿不下来，我大概也不用再在前海干了，景相宁这是要逼的我无路可走，横竖都是没有路，我只能再拼一把。”
方文怔住，好久，艰涩发声：“对不起，我明明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却帮不了你。”
严笙笑笑，“没事，方大师，你已经有在帮我了。”
方文心里有些难受。
一次又一次，他们因为工作关系站在对立面，他却束手无策。
严笙等了一会儿，到会议结束便去了总监办公室，总监见着他，笑：“我听方文说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真的到前海去了。”
严笙礼貌地笑，听见总监又叹。
“其实严笙，你要不要考虑回来？之前盗图的事情现在已经彻查，陶万熙被揪出来，景总都上诉了，他和那个陶坤大概都要接受惩罚，我知道那时候你受了些委屈，可是我看得出来，你热爱设计，这一点点曲折坎坷就该克服一下。”
严笙摇摇头，“谢谢您，可是我现在在前海已经习惯了。”
总监点点头，也没再勉强。
本来两个人不熟，话里难免有客套成分，严笙没太当真，可总监又说：“不急，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你的工位都给你留着呢，是景总交待的，说要维持那个样子。”
严笙愣了愣，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
在这一点上，景相宁似乎没有变。
永远不能让他痛快去恨，但也不能安心沉沦，景相宁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让他不尴不尬卡在中间。
但景相宁给他的难堪都是真实的，他回神之后便迅速转移话题，“总监，方大师应该和您提过了，我来，是想谈一下关于那个商业楼盘的案子。”
总监脸色微微一沉，“我知道，这个你确实是有些为难我了，你也知道你们前海主打是理财产品，建筑设计造价预算这部分业务属于顺带做一做，这次我本来连合作的外包商都定好了，景总说那天饭局上听到前海有这一类业务，就叫我咨询一下，景总说如果前海给的价格足够低，那我们就可以为了省钱选择前海，要是两家差不多的话，那我不说你也明白，前海确实没什么竞争力。”
严笙笑容有些僵硬，点头，“您的想法我都能理解，但是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一定程度压低价格，可是这个价格也不能一口定，毕竟我们公司也有自己的运营成本和人力成本，我们公司再怎么小，总归还是需要花钱才能聘请专业造价师才能完成工作的，您说是不是？”
总监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
严笙赶紧又说：“据我所知，如果去找专业的造价预算外包公司，按照这个案子的周期和规模，价格基本是在三十万上下浮动，我们可以在我们原定二十八万的基础上让出五万，二十三万，您看怎么样？比起您原定的合作商，至少可以省下六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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