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乌鲁木齐的夏天没有江南地区的潮湿和炎热，同样没有海洋气候的影响，如果不朝着沙漠地区前进，这里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
前提是不进入沙漠。
顾臻木然的看着窗外飞扬的黄沙，他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事情过去一定要去海南玩一圈，用大海的碧蓝冲洗被黄沙淹没的眼球。
还有那个不考虑环境在车内吸烟的混账司机，顾臻不得不打开车窗，车外炎热的空气一丝一丝涌入因开了空调而凉爽的车内，还有一股仿佛是空气被烘干的味道。
“到十字坡还有多久？”顾臻询问。
“晚上。”开车的人很不耐烦的朝窗外弹了弹烟头，微亮的火星混杂在风沙中消失，“破事真多，也不见你们能干什么事。”
顾臻很想一脚把司机的脸踹到键盘上，自从早上上车后，这人的语气一直是这样的冷嘲热讽。
行驶在沙地上的车似乎撞上了岩石，狠狠地上下颠簸了几下，像是在坐不够过瘾的过山车。
“对了，”顾臻突然想起了他们前去十字坡的最初目的，几天下来他完全确定洛懿就是个独断独行的闷葫芦，即使是合作也仅仅透露一丁点信息，如果想知道更多就只能靠不要脸的追问，“洛懿，你之前说在十字坡的消息是什么？”
自上车后开始，洛懿一直保持默不作声的态度看着车窗外的荒漠，坐姿端正只有头部微侧，不像是要前去寻找遗失古城的“探险家”，除去那身随意的衣物更像是出身不错的在校大学生，顾臻想了想，肯定比在博物馆里自己的伪装更像。
“这片沙漠的居民，罗布泊人通常依靠沙漠中的海子生存，他们世代寻找可以赖以生存的湖泊，依靠捕鱼为食，”洛懿把头侧向顾臻，他个头比顾臻高上一些，又向来保持着端正的姿势，免不了的有一些居高临下，“他们的语言和习俗，很有可能受古老年代楼兰的影响，甚至就是楼兰古国的后人。但从楼兰时期开始，罗布泊地域的水源就越来越少，原先的湖泊也逐渐消失不见，罗布泊人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艰难。”
“你的目的不会是前来拜访一下可能的楼兰后裔吧？”厚实的车轮胎压过碎石和砂砾的声音多多少少为他们的谈话打了掩护，“和赵奇斌他们有关系吗？”
“他们有个年轻人被海子淹死了，不是普通的意外或者自燃事故，而是被自然‘谋杀’。”洛懿的双目里流露出饶有兴趣的味道，“他死于沙石，而不是溺水，像是单单被泰芙努特抛弃。”
“或者被海子吞噬。”
“处于完全依靠与能力，这种随心而又违反自然规律的处罚方式像是出自于神的手笔。”洛懿轻笑了一声，“舞台剧一般的表现欲，本能一样的存在与血液里，好像是家族天分似的。”
“家族天分？”顾臻斜了斜身子向洛懿所在的方向微微靠去，“那你也是？表演欲？”
洛懿眯了一下眼睛，他没有正面回答顾臻的问题，却将话题带向了另一个人的头上，“道格拉斯是个浪漫的诗人，他将世界作为牛皮纸，留下的脚步像是铜版花体。他会带着他的妻子在大洋深处领略巨浪撕裂天地一般的美好，会在雪山顶峰观看天下寂静的孤凉，这是他自己的诗歌和浪漫，像这样一种人似乎哪天失踪后再也不出现于人前也不奇怪。”
“所以他失踪了？”
洛懿点头，“和他的妻子一起，在一次前往大西洋的航行中失踪，再也没回来过。”
“会不会是海难？”顾臻的话刚说完就收到了来自于洛懿的一股凌厉目光，他讪讪的笑了下，“别这样看着我，我必须要相信你们也是会死于海难的。”
洛懿似乎是觉得顾臻的这句话还算得上是幽默，他勾起了嘴角，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这个有些荒诞的提问：“是的，我们会死于海难。”
但他不是，道格拉斯就是失踪了。顾臻从后来的谈话里了解到了这一点，同一趟船的所有船员都安然无恙的归来，他们记得有这样一对夫妇上船却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离开。道格拉斯和他的妻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上。
顾臻突然觉得这件事情要不是和神明联系在一起，那一定是部不错的推理小说。
“咳，不如这样吧。”似乎想从关于死亡的话题中逃离，顾臻开启了一个事后想收回的话题，“你去过海南吗？”
洛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顾臻问了一个如此突兀的问题。
“没有。”
“这次结束后去海南玩一趟怎么样。”顾臻摇下了车窗，让更多热浪迎面吹上他的脸颊，“我和你一起去，全当作旅游，或者是洗个澡。这变天黄沙的环境实在是太难熬了......这什么味道？”
持续行驶的汽车好似撞进了一大片云的阴影里。
也许是新疆的海拔太高，云彩的阴影常常能直接投照在大地上，像是大城市的摩天高楼一般，留下斑驳的身影。
但是这篇云朵很大，一直在前方抽烟的司机同样暗骂了一声，熄灭了烟头，迫不及待的关上了车窗。
顾臻和洛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书写的好奇。顾臻把头探出车窗向天上看去，天空中一片乌云密布，原本一望无际的天空突然间阴暗的和沙漠一般一望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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