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还好吗？”蒋百里不知道受什么驱使，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甄辛浓黑的眼睫轻轻一颤，半阖着眼，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下，读不出情绪。
“挺好的，能吃能睡，还能笑。”
“那就好。”
蒋百里看着他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只觉寒气从头顶灌下，刺激得全身汗毛倒竖，越发觉得他的描述诡异无比。
“我问过了，酒吧那回，是小艺让人堵你的，我替她道歉。”甄辛放下手臂，让滑下的袖子遮住了腕上的红痕，察觉到蒋百里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才又开口道：“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你真管得住她？”
听出蒋百里语气中的不信任，甄辛也不反驳，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以后不会了。”
滔天的压抑感顺着他的话打了过来，蒋百里像是被一个浪砸昏了头，挣扎着从海里探出头来，他看着甄辛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脑子里劈下一道白光，一个近乎事实的猜测呼之欲出。
陆勤被抓，是他设计的。
甄艺......多半出事了。
他定了定神，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谈下去，稳健有力的步伐逐渐逼近，踏碎了胶着生冷的空气。
陆方亓带着一身的气势走了过来，目光在甄辛身上停留了一瞬，点了下头，“收拾好了吗，我送你。”
这话是对蒋百里说的。
蒋百里没有说话，盯着甄辛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陆方亓进门开始，甄辛几乎是以回避的姿态躲开对方的视线，不像见到心上人的羞赧，更像是......
“发什么呆，走了。”
陆方亓伸手过来牵他，蒋百里纹丝不动，反手将没有防备的陆方亓拽了一个趔趄，拉到身前，问：“甄辛的事儿，你给我详细说说。”
修身养性多年的陆方亓忍不住黑了脸，一言不发地拉着蒋百里，顶着无数惊愕呆痴的目光走出了公司，蒋百里想伸手捂脸，心里却又明白这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做出一副坦然的表情，看到熟人甚至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虽然公司早有关于他们俩的桃色传闻，但现在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种心境，一颗颗小心脏免不了上蹿下跳、左摇右摆，直至落回它应该在的位置，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难怪这个月恶意闹事的一个都没能进到蒋老师办公室，原来是老板故意拦下来的......
营销部小李和小柳对视了一眼：绝美爱情！
洗手间的水哗哗地流，甄辛看着镜子里轮廓分明的自己，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悲哀，余光瞥到手上难以启齿的痕迹，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垃圾！”
直到坐上了车，蒋百里还是拉着陆方亓的手不放，甚至撒娇似的摇了摇，殷切地看着他。
陆方亓紧绷的嘴角似有松动，习惯性地要抬手揽住他，却听蒋百里催促道：“问你话呢，快说。”
陆方亓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沉默着搭上方向盘。
“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朝我哼了一声？”蒋百里唏嘘不已，“原来再冷漠的男人，也会哼啊。”说完偷偷瞄了一眼陆方亓，发现他不为所动，甚至脸色更差了。
蒋百里：“......”
原来再冷漠的男人，也会莫名其妙生气。
“陆总生气了，需要蒋老师亲亲抱抱才会好的那种？”
“......”
“你想要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
“是男人就床上说话！”
“好。”
“？”
当晚，蒋百里被床上说话了。
陆方亓正说着什么，声音好听，语调平稳，可蒋百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扭过头看向右边平躺着的人，“那个，打断一下，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方亓：“不是你要求的？”
蒋百里呵呵一笑，“随口一说，当我放屁。”
他怎么不知道“床上说话”就是盖着被子聊天啊，说个话而已，是客厅不够亮还是沙发不够软啊，需要这么有仪式感吗？！
老子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认真点，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陆方亓像个严厉的老师，教训起了上课走神的学生，学生一怒之下裹着被子转了个圈，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我不想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有一点，甄辛不行。”
蒋百里眼神一动，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一双手缠上了他的腰，将他连人带被搂进了怀里。许久，他才从被子里钻出来，长出一口闷气，“这么明显吗？”
“他醒来之后，恢复了一年，我常去看望他，可他不怎么愿意见我，说是和我成为朋友很有压力，身体好了以后，更是迫不及待带着甄艺离开了。”
“后来，陆勤在酒吧遇到了打工的甄艺，我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离开滨城，只是离开了我的视线，自此以后，甄艺就一直跟着陆勤，甄辛也在他的安排下，进了天盛。”
“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往来我一清二楚，虽然不清楚甄辛到底想做什么，但我从来不敢放松警惕，对于甄辛，他曾经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以包容他的所作所为，只要他能守住底线。”
“陆勤被抓不代表这些事情就会结束，甚至可以说是刚开始，不确定这个人完全无害之前，我不想你接近他。”
蒋百里在被子里艰难地转过身，有些自嘲地笑着：“这么说好像有点傻，我老觉得他挺喜欢我的。”
“他对你没有恶意，不代表你不会因他受伤，有时候敌人也会给你朋友的错觉，同样的，朋友也未必不是敌人。”
“我已经离开天盛了，以后估计也没机会碰面，放心好了。”
手机突然响铃，蒋百里拿起来一看，是提示事项。
“周末是我爸生日，一起去？”
陆方亓像是早就知道，一点都不惊讶，坦坦荡荡地点了个头。
蒋百里毫不意外，甚至对他的前瞻性表示赞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他早就想好了讨好公公的招，就等着刮东风让他火烧连营呢。
“你看我身上有没有缺点什么？”蒋百里突然发问。
“？”
“我是不是被爸妈冷落太久，感觉有点缺爱。”
“......”
衣料摩擦声。
“你干什么？”
“爱你。”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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