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的做法更简单,说白了,就是用水把羊肉炖熟。佐料少,仅有红亮的米醋和碧青的葱汁,吃的是原汁原味。将士们大汗淋漓,配着酒直喊痛快。
饱暖就会思些其他的。
孟超倒也有应对,招来村里最喜热闹又能张罗的男男女女,混坐一处。正是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不禁,前有堕珥,後有遗簪。
孟超看着被弄得乱糟糟的家,心说还好把阿姿支了出去。
“阿姿!?”
孟超心里想的,与眼前一合,忍不住叫出了声。那个正蹲在灶前烧火的的确是何似。她想着屋内沆瀣一气,应该没有谁会注意到后厨。
再者,新采的荷花是等不及下锅了。
“谁家的碎女子。”军官醉眼朦胧,脚步趔趄。
孟超挡在前面,满脸堆笑:“我这就再杀一只羊。”
他看她的眼神才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孟超又气又急,他是听说过一些偏僻地方是有让家中女子陪客的风俗,但那是穷得没办法。他这里紧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反倒是养大了“恶狼”的胃口。
何似已经握紧了一柄大铁勺,又悄悄抓了一把灶灰。腿脚也已准备好了。
对付流氓,上攻其眼,下攻其根,讲究的是稳狠准。
眼见“战局”一触即发。
“慢!”
那人缓缓走出,白色披风猎猎,自有一种翩翩气度。仿佛说一个字,抵千斤重。
那人是梳着规矩的椎髻,束髻用的是缁撮,两脚自然后垂。众人心想,原来只是庶民。
再看他的长相。两道斜飞入云的剑眉压阵,冲淡五官的阴柔。
老兵一看就来了兴致,往手心里啐了唾沫,挑衅道:“哪里蹿出来的小娘儿们!”
这人抿紧唇线,一双星目显示出他在强压愤怒。
“呵!怎么哑巴了?看你也就是个婢子养的……嗳哟!”
老兵说得口沫飞溅,冷不防挨了重重一脚,捂着肚子直叫,一边招呼着其他同伴一拥而上。
那人镇定自若,招式有板有眼。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那伙人不讲任何道义,就像一伙邋遢的鬣狗,你咬一口我叼一口,任英雄也要变“狗熊”。
梆!梆梆!
何似换用葫芦逮准机会一顿敲,敲得“兵器”都开了瓢。趁着敌方没有反应过来,拉起那个还在坚守阵地的“单兵”就跑。毕竟已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日,她晓得抄近路。加上还有她用杏脯桃脯招来的“童子军”阻挡那帮醉鬼,不消多时,他们便跑到村口。
两人各倚着一棵树,听着自己与对方的呼吸声从急促到平稳,也都在寻找开口的契机。对视一眼,又觉不必说什么,就已印证猜测。
比如她想,他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的,却依然能够挺身而出救了“美”。于是平白多了一份愧疚,有了些微的窃喜。
看他几缕发丝挣脱了束缚,粘在额间,挡住眉眼。何似用手扇风,没话找话:“你等的人还没来嚒?”
那人微微一笑:“很快。”
她不免着急:“那你也要走了嚒?”
对方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她问得这样坦率又直白,不由注视着她。那双黑宝石一样剔透又幽深的眼睛,像是能把万物尽收眼底。
何似正犯嘀咕。一个两个都是书生,看着都有几分相像,但拿的剧本都不太对。
“孟姜也是在等什么人。”
他声音温润,却暗含着威严。何似晕晕乎乎答了“是”,才转过弯来,更觉这人深不可测。他只不过是藏在树荫里听了听,就将她的意图看个分明。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时,他已窥破她的身家来历。
他实在是更胜一筹。
“孟姜,你可唤我……荷华。”
“何壮士。何?”
何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突然换上惊恐。本就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眨了眨。
男子也从她飞快变换的表情里读出一重又一重,有不安,有好奇,有羞赧,最后落脚在崇敬。他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一队人马悄然地靠近,忙催道:“你走罢。”
何似狐疑,但还是依言行事。这让他感到满意,勾唇一笑。
彼美孟姜?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末将来迟!”
* * *
村里恢复了往常的宁静。那伙兵,去无影。不知谁听说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一传十十传百,家家都闭紧嘴巴。
何似得以安心做一道花功夫的菜。没有火腿,就用腌肉替代。将细白的鸡脯烫过,用旺火把五花肉煸出焦黄色,再与腌肉丁、鸡脯丁与笋丁炒匀,加入少许鸡汤和自酿的酒,再以葛粉勾芡,形成粉白相间一团的“馅心”。
接着分别剁出了鸡茸和虾茸,混入细腻的猪肥膘。一壁打入蛋清搅散,一壁加入调好味道的姜水,直到让肉馅上了劲儿,撒些葛粉。然后把这酱抹在花瓣上,再夹一层“馅心”,再抹一层酱,封住口,以红通通的腌肉碎屑点缀。
最后是上锅蒸。待料熟了,把这大片大片的荷瓣摆好,采一颗还挂着水珠的莲蓬放在当中,淋上鲜嫩的鸡汤即成。
孟超乐呵呵地看着闺女忙活,待她端出这碗清雅的“荷”,诗兴正浓: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念完又觉不妥。
何似问其中缘故。孟超叹气,有人说这首诗是讥讽齐女文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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