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止血汤药灌下，苏岑只觉得分明已经摸到阎罗殿的大门，却又被强行拉回到这污浊尘世。
隐约中听见婴儿啼哭，苏岑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睛。
“陛下，君后醒了！”太医见他慢慢张开了眼睛，忙唤宇文煦过来。
苏岑这才发现竟然已是黑夜，他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是清晨。
苏岑失血过多，一张脸本就因常年囿于暗室而呈现一种病态的不见光的苍白，现在就连一双薄唇都失了血色，骇人的宛如一个活死人。
宇文煦攥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泪痕未干的脸上道：“表兄，你终于醒了。”
苏岑并不想理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宇文煦将他的手紧紧捂在掌心里，就像抓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一松手就消失不见似的宝贝着。
“去把小皇子抱来给君后看看。”宇文煦一声令下，身边伺候的宫女便即刻去寻乳母了。
苏岑别过头道：“别让我看见那个孽种，我不见他。”
“孽种？”宇文煦攥紧了苏岑的手，捏的他指骨咔咔作响，“他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你的亲骨肉，你就这么狠心？”
苏岑被他捏的痛极了，皱眉道：“他是你逼我生的，我已经生下来了，你还要怎么样？”
“朕要你好好活着，做朕的君后，与朕一起看着霂儿长大，”宇文煦的声音冷了下来，“表兄，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你就非要爱着那个死人吗？你已经和朕有了孩子，你是朕的人，朕许你无上尊位，保你一生荣华，你宠冠六宫，有何不好？为何你偏要作茧自缚呢？”
苏岑苦笑着阖眸轻叹道：“你以为，你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吗？你以为九五之尊，便能为所欲为吗？我如今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极，华佗再世也未必能救。是我终于受够这一生的劫，如今天要收我了。你没有办法。”
“你少做梦！”宇文煦死死地抓住他的腕子，“朕要你活着，你就不能死！”
宇文煦看苏岑无所谓地闭上眼睛，又看了看跪了一地不敢说话的太医，就像是被毒蛇一口衔住了心头肉一般，继续威胁苏岑道：“苏远山！你若是敢死，朕便把你废为庶人，流放北疆大漠，让你死了都不能入皇陵，朕要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和宇文熙在一起！朕要你们阴阳永隔，到了地下都不能相见！”
“若真是如此，苏远山便先谢过您隆恩了，”苏岑倔强地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道，“我这样的人，被你践踏折辱了这三年，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我的陛下？”
“那你信不信，朕把你流放北疆大荒，还要宇文霂这个孽种去给你守灵？！”宇文煦是真的急了，双目血红地盯着苏岑道，“朕要他日日陪着你守着你！朕要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要你生下的孽种日日与你相伴！”
苏岑轻轻闭上眼睛道：“随便吧。”
宇文煦上前摇了摇苏岑，试图强行将他唤醒，却被太医院院判拦下了。
“陛下……”太医院院判颤声道，“君后其实只是昏厥，他不会这么快就撑不住的……君后是凤体虚耗太过，又因这次产子失血过多，所以、所以现在已是油尽灯枯……确实如君后所说，如今已是药石罔极。若是快的话，大约只能再撑三日，若运气好一些，也只能保半月了……”
“你！”宇文煦一脚踹开他，震怒道，“你既然早知道君后身子虚耗过度，为何不为他调养？！你给朕记住，若是君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太医院院判慌忙磕头认罪道，“当初微臣便已劝过君后，先舍下这一胎，待身子养好再行为陛下开枝散叶，可君后执意留下腹中小皇子，还说要臣必得保小皇子平安出世……微臣以为君后为陛下诞育皇子心切，实在劝不住他啊……”
“原来……原来是你自己寻死，”宇文煦轻笑着抚上了苏岑的脸道，“表兄，你就这般恨朕吗？恨到宁可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折磨到死？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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