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的日子虽然单调乏味，日复一日，睁眼闭眼都是一样的冰冷无趣。
可岁月流逝起来照样不留情面，一转眼，宇文煦竟已在皇位上坐了半年，暖春就这样走到了中秋时节。
按理说，中秋节时，朝中的王公权贵都要入宫参加中秋宫宴，苏老侯爷自然也携夫人一同前往了，可他们一直坐到开宴，都没能等到君后苏岑出席。
苏老侯爷等了半天，好容易抓住了一个敬酒的机会，有些彷徨地起身，举杯问宇文煦道：“陛下，不知今日，君后为何不来啊？”
宇文煦坐在空了一半的位子上，不为所动，权当是没听到他的话。
一旁的苏太后坐不住了，一记眼刀甩过去，示意宇文煦回个话。
宇文煦这才把手边的酒盏执起，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君后孕中害喜得厉害，凤体违和，朕便准允他在未央宫歇息，不必参宴了。”
宇文煦说完，很是轻佻地把手里一樽清酒一饮而尽，丝毫没将苏老侯爷放在眼里。
其实苏岑确实凤体违和，宇文煦昨夜里喝多了些，疯了一样的把人绑起来狠狠地折腾，丝毫不管苏岑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
偏生苏岑也是性子狠厉，他本就不想要肚子里的孽种，也就丝毫不去反抗宇文煦不要命地折腾，一直到床榻上洇出一股温热的猩红，宇文煦才急急忙忙地传了太医。
太医从夜半三更一直折腾到天亮，又是灌又黑又苦的药汤子，又是往苏岑身上扎了一堆银针，这才抱住了苏岑腹中孩儿。
宇文煦看着他疼得冷汗涔涔，直到实在耐受不住，脸色一白昏厥过去，都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肯叫一声，生生把下唇都咬出了血，他心里既疼得好似针扎，又气得说不出话。
这几月来，他隔三差五地强行与苏岑行房，每次几乎都要把苏岑弄得遍体鳞伤，可苏岑就是不肯求饶，甚至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去迎合他的顶|撞。
宇文煦既气，又无可奈何。
他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能倔到这种地步。
宇文煦想不通，就算苏岑是真的对他无情，可他肚子里的孩子，又岂是他宇文煦一个人的？
孩子不照样也是承继了苏岑的血脉，在他肚子里待了整整五个月吗？
这难道不是苏岑的孩子吗？
苏岑怎么就能如此狠心？
宇文煦出神儿地想了一会儿，想得头疼，苏老侯爷一句话，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原是如此……”苏老侯爷对这个说辞自然有些存疑，更有些担忧苏岑腹中那大燕王朝的嫡长子，但宇文煦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苏老侯爷也不好再问，只得悻悻地坐了回去。
一旁的苏璟亲自起身，给苏老侯爷和苏夫人盛了两碗海鲜粥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忧，孩儿也在宫中，自会好生照顾兄长的。”
宇文煦瞟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今日这海鲜粥可是你熬的？”
苏璟浅笑道：“是。”
宇文煦想了想道：“这几日君后总说，吃得不好。想来是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菜不和他的胃口，你好歹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总也是知道他的口味的。”
苏璟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就一口应下道：“臣明白，臣会亲自去未央宫照料兄长饮食的。”
“你很懂事，”宇文煦眯起眼睛对着他轻轻一瞥，满意地笑道，“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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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翌日，苏岑踏出寝宫的小门，在自己宫院里的小石桌旁坐着，抬头看了看月亮。
他昨晚被折磨到失血不少，如今每走一步都扯着下腹处跟着隐隐作痛，头也昏昏沉沉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可今天是正月十六，他实在太想出来看看月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苏岑抬头一看，今天的月亮果真是又亮又大，如同一轮冰盘，格外皎洁。
对月思人，苏岑曾经无数次在中秋节与宇文熙一起赏月，宇文熙那时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如等到明晚再看。
苏岑却不依他：“可是十五才是中秋节，十五看月亮才是图一个团团圆圆的好兆头，十六再看，天上的神仙都不当值了，还怎么保佑团圆？”
如今再想起，只觉得这些话仿佛还在昨日，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还能听得到。
可是那揽着他的腰环抱着他赏月的人，怎么竟然都走了那么久了呢？
如今他想陪他一起看看十六的月亮，如此简单的心愿也成了奢望。
苏岑无声地流下两行热泪，方觉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里错过的实在太多，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补偿。
他用袖角抹了抹眼泪，突然听到宫门口有人来了。
苏岑不用想也知道是宇文煦，他撑着桌子勉强站起来，想赶快回去，却被身后的来人叫住。
竟是苏璟的声音。
“兄长，”苏璟笑着蹲下|身去行了个礼，见他行动不便，又赶忙起来扶住了他，“仲秋夜里天凉如水，兄长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苏璟直接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笼在了苏岑身上。
苏岑对苏璟是没有恶意的。
苏璟对宇文煦一往情深，如今宇文煦显然已经不再将他放在心上，他无非也就是个跟自己一样被锁进了这金砖碧瓦的牢笼中的可怜人。
更何况，他们身上毕竟都流着苏家的血，再怎么说，苏璟都是他的弟弟。
这些日子，苏璟还时常会趁着宇文煦忙别的事，偷偷地跑到未央宫陪他说说话。
已是十分难得。
苏岑蹙起眉头轻声道：“你不该这时候来的，宇文煦就快回来了，若是他见到你在我这里……”
“无妨，”苏璟浅浅一笑，扶着苏岑进了寝宫，“是陛下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的？”苏岑有些许惊讶。
“是，”苏璟笑着唤采儿将食盒拿上来，捧到苏岑面前，揭开盖子道，“陛下说兄长进来食欲不振，总是吃不好，便准许我来照料兄长饮食。这是我炖的清鸡汤，按兄长的口味做的，不管怎么说，都先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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