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太妃也笑着走到苏老侯爷面前，凑在他耳边对他轻声笑道：“君后今日看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哥哥，你可要好好开解他。”
苏老侯爷俯首揖了一礼道：“臣定当不负太后与陛下所托。”
苏岑只觉得听到的每一个字都那么不真实，仿佛自己置身于一场虚幻之中，他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在一个世界。
几个内侍遵从宇文煦的吩咐，将苏岑与苏老侯爷送到了未央宫的偏殿。
未央宫中处处结着红绸花，窗子上贴着艳红的“囍”字，无数支红烛上跳荡着的光火将整个宫室照的亮如白昼。
“爹。”苏岑率先开口，面无表情地唤了他一声。
“岑儿，”苏老侯爷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爹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今日兵变，乃是我与御林军统领、侍卫首领一同商议，由陛下亲自安排的，朝中文武百官，大多都效忠于陛下。”
“陛下？”苏岑冷笑，“哪个陛下？是我那尸骨未寒的夫君？还是这个弑兄篡位的乱臣贼子？”
“岑儿！”苏老侯爷怒斥一声，而后又叹了口气道，“爹以为，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见苏岑眸中含泪怒目嗔视着他，苏老侯爷负手而立，一边缓缓踱步一边道：“我苏家历代从武，到为父这辈已经出过三朝武将。先祖父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如今的大燕基业。苏家世代血洒疆场，保得大燕王朝寸土不输。可先帝他坐稳了皇位，竟打算鸟尽弓藏。登基伊始便册立沈氏为后，而我将门女儿竟只是区区妃妾，为父问你，这口气，苏家如何咽的下？”
“区区妃妾？”苏岑一边止不住地发着抖落泪，一边反驳道，“先皇后沈氏乃是相府嫡女，姑姑则是祖父的侍妾所生。若论出身，沈氏为后，姑姑为妃，又有何不合常理？且先帝如若真的忌惮苏家兵权在手，又为何要将我指婚给宇文熙？宇文熙是太子啊！先帝他当年指婚之时，早就已经许了我君后之位啊！”
“就算先帝他没有这个心思，”苏老侯爷讥诮道，“难保宇文熙也没有！宇文熙是沈氏所生，爹让你自己说，将来他会更偏私相府还是将府？”
“将相之间何来偏私之说？”苏岑气极反笑，“文臣武将司职不同，是君王的左膀右臂，哪一个能少得了？”
“可扶植他人，无论如何都不比自家人来得亲厚，”苏老侯爷不欲再与他掰扯，“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阿煦与我们才是一家人！他是你表弟，你做他的君后，他怎么会亏待你？”
苏岑怒道：“可是宇文煦他喜欢的是沈淮！难道爹不知道吗？”
苏老侯爷轻蔑一笑道：“沈淮？沈家因反抗陛下，极力拥护废帝，早已经被灭了满门了。区区一个死人，阿煦能惦记他多久呢？‘喜欢’？呵，‘喜欢’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只知道，陛下他下令屠戮丞相府满门时，可没有动过半分恻隐之心啊。”
苏岑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苏老侯爷看着他这副反应，只是把他的双手拢住轻轻拍了拍：“岑儿你记住，权势与大局面前，小情小爱皆是虚妄。何况你出身高贵，才情品貌俱是绝佳，背后又有整个苏武侯府的支持，阿煦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为父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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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侯爷甩袖出了偏殿，刚到门口就碰上了正往这里走的宇文煦。
苏老侯爷行跪礼道：“臣参见陛下。”
“舅舅免礼，”宇文煦亲自扶起苏老侯爷，笑道，“从前叫惯了您舅舅，这乍然要改口唤您国丈，朕一时倒是难适应，不过不妨事，朕与舅舅如今是亲上加亲了。”
“承蒙陛下抬爱，老臣不胜感激。不过一个称呼，只要陛下顺口即可。”苏老侯爷俯首又是一礼。
宇文煦笑道：“君后现下心绪如何了？”
苏老侯爷迟疑片刻后道：“这……老臣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陛下请放心。只不过岑儿自幼被老臣与夫人宠惯坏了，性子娇矜执拗，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顺服，还请陛下多多海涵。”
宇文煦道：“表兄是您的嫡长子，是该宠惯。朕记得，舅舅府上还有一双弟妹，似乎是侧夫人所生，但与表兄感情很好。表兄一朝离家嫁入王宫，怕是难以适应，所以朕希望，舅舅能将那双弟妹送来宫中暂住，有他们在，表兄也好尽快适应。”
宇文煦说的那双弟妹，是苏老侯爷的宠妾生得一双龙凤胎，今年只有六岁。
苏老侯爷脸色一白，但还是点头答应道：“陛下放心，老臣明日一早就送小儿女入宫与君后为伴。”
“舅舅慢走，”宇文煦笑道，“朕要去看看君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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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坐在地上，大概是哭累了也闹累了，彼时正一动不动地流着眼泪，也不出声。
他束好的头发散乱下来，顶髻上簪着的一支金发钗歪歪斜斜，喜服上也已经沾了血泪和尘泥，显得狼狈又凄凉，竟让人生出几分怜爱。
宇文煦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勾起唇角看着他笑道：“皇嫂，该回寝宫歇息了。”
“你……”苏岑正恍着神，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宇文煦抄起腿弯打横抱起，看上去是要带他回寝宫去。
苏岑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喊叫：“你放我下来！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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