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先生。”秘书徐柔在敲门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要送您回家吗？”
叶嚣看看表，果然已经快6点了，他挥手关掉了骨灰盒的3D投影：“进来吧，收拾下回去。”
徐柔应声而进，进来后就皱起了眉：“先生，您的信息素有点紊乱，以防万一，是否要先补一片临时抑制药？“
这些年，叶嚣按时注射抑制剂，但药剂用久了效果总是大打折扣，已经从最初一年一针变成了半年一针，最近半年都维持不住了。然而针打得太密集对身体很不好，医生拒绝再缩短间隔，叶嚣便只能吃药，在信息素不稳定的时候补充控制一下。
但这药吃完后，身体会很不舒服，精神很差，叶嚣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昏睡过去，想了想，拒绝了：“不了，你送我回去，我晚上在家待着，不会有事。”
徐柔虽然是级别很高的ALPHA，但已婚，于叶嚣而言很安全。
“好的，您稍等，我去调车。”
当下，虽然无人驾驶技术已经很成熟，偶尔也还是会因为各种意外出现一些交通事故。
比如现在——
“堵半个小时了，前面干什么呢？”叶嚣不耐烦地叼着烟打开车窗，扯了扯领口，“又低空管制了吗？”
“是的先生。”徐柔看了看手机，“前方约200米处出现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疑为车辆失控所致，目前3人死亡，2人受伤，为了保证医疗设备飞行无碍，开启了低空管制，不允许车辆使用悬浮功能。”
叶嚣此时有点后悔没有吃临时的抑制药了，他的身体问题重重，多年来全靠强压，在信息素不稳定的情况下滞留在外面越久，越不安全。
不过他对郑临漪执念太深，已经成了心理上的病，旁人的信息素味道，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诱发作用……
空气里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混着微辛的木天蓼气息，还掺杂了两分薄荷味道，随风而来，与烟味一起，钻入了叶嚣的鼻腔。
大概这世上所有的FLAG，都是立来打脸的。
叶嚣“操”了一声，火速把烟一掐，关上了车窗。
撩动一片干枯的稻草堆，只需要一点点火星。
此刻他身体里所有关于情-欲、躁动的天性，似乎被那一点点的味道点燃了。他有些难耐地蜷起身子，不确定地问：“会有人信息素的味道……一模一样吗？”
这些年他也遇到过跟郑临漪味道类似的A，但类似归类似，总还是有些不同的，而这一次……叶嚣忽然觉得心脏狂跳起来。
“理论上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信息素，但也许……叶先生！您怎么？”徐柔吓了一跳，“您放松一点，我这就调直升机来送您回家！“
但叶嚣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久违的、狂潮一般的发-清热前兆令他身体发软，密闭的车内空间隔绝了外面那好闻的气息，却反而像有把小刷子在他心里挠啊挠啊，勾着他打开车窗，下去找信息素的来源。他有点难受地抱住胳膊，低声自言自语：“漪哥，漪哥。”
但他还有理智，理智告诉他，郑临漪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他今日若为这相似的味道下了车，被刺激得完全进入发-情期，就真的完了。
他绝对、绝对不能接受。
“送我回自己家，叫照花来。”叶嚣吸了口气，道，“这幅样子……不能回大宅。”
“明白。”徐柔是完全的自己人，值得信任，也知道怎么应对叶嚣日常的各种状况。叶嚣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又用手背盖着额头，微微脱力地倚在座椅上。
19岁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他也是难受得意识模糊，抓着郑临漪不放手，一个劲往对方身上蹭，但那时候难受也带着甜，他的ALPHA把他照顾得很好，抱着他说别怕没事，无论初次进-入或占有，都带着令人心动的战栗。
可到了29岁，没有人能安慰他了。
他的ALPHA不在了，连腺体里的信息素都被清除了，可这悲哀的、属于OMEGA的天性，没有爱情，也会不断降临的身体欲-望，在这一刻忽然令叶嚣深恶痛绝起来。
他要尽快去做生-殖腔和腺体的摘除手术。
“那边儿怎么回事？？不是低空管制了吗？怎么还有直升机过来！”
“头儿，据说……某大家的公子，情况不好，要发-情了，专门疏通了上头调了直升机过来的。”说话的年轻BETA警察啧啧道，“有钱可真好。”
“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啊，真他娘的会挑时候！”队长焦头烂额，“郑蚁！你的伤没事吧？这边乱，你去盯着点那头！别让医疗飞行器跟公子哥的座驾冲突了！”
“知道了，没事的。”一丝不苟穿着制服的警察抬起头来望了望直升机飞来的轨迹，又很快垂下眼，把帽檐正了正，快步超拥堵的那边走过去。
他的胳膊上有一道血痕，不深，微微渗血，是方才事故撞飞的汽车零件划破的。
等到近了，他掏出警用激光笔朝着天上照了照，示意医疗飞行器绕行这边。正巧，直升机已经来到了汽车长龙的上方，几个一看就训练有序的BETA跳下来，打开车门，扶着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小揪的男人快速上了飞机。
即使只有短短数秒，郑蚁还是嗅到了一丝清甜的、冷淡的白梅味道。
这是他记忆里仅剩的零碎内容之一，他只记得自己闻过，记得很深，视若珍宝，但忘了为什么。
这是他醒过来后的第七个夏天，平平无奇的街道和傍晚时分。
忽如其来的，这些年他遍寻不见的气味，就这样在一个交通混乱的街头，在警笛声、医疗飞行器的震动声、人群的嘈杂声中，如终于肯赴约的故人，袅袅婷婷，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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