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游戏。受家庭影响,我从小爹不疼妈不爱,过得很不好,没有童年、没有朋友,偷着玩游戏是我生活中最快乐的一件事。就在那年,我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男孩,他说只要我带他一起做任务,他就永远当我的小跟班。”
“你——”
“我很少和别人打交道,连上学都是在家里,由私人教师单独授课,我从来没有朋友,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好在他不需要我主动示好,每天只要我上线,他就第一时间跑过来,跟我寸步不离。我们一起玩了一段时间,直到游戏服务器出故障,他下线了,而我很不幸,没能下线。所以分别之后,我记住了他留下的地址,却不能赴约,我失去了我第一个朋友。”
“……”
“没想到,十年后我们又见面了,你说巧不巧?”
岳涯的声音平静又遥远,风枕星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无法从他内敛的语气里猜出他此时的表情。
……很巧,真的很巧。
原来他小时候叫过“哥哥”的人,竟然是岳涯。
原来那年岳涯失去联系,不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是因为没能下线。
风枕星反应了一下,怔怔道:“……没能下线?你十年前没下线?”
“这件事说来话长。”岳涯道,“等我们出去之后再详细聊吧,现在——”
“不。”风枕星打断他,嗓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度,“你十年前就和我们现在一样,被困在游戏里下不了线?你在游戏里呆了十年?是这个意思么?岳涯——”
“对。”
“……”
风枕星默然,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与和旧日伙伴重逢的喜悦相比——不,根本没有喜悦,他简直无法想象岳涯这十年是怎么过的,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怪不得岳涯那么奇怪,又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隔了一会,风枕星讷讷道:“你和十年前很不一样,如果你不主动开口,我根本认不出来……”
岳涯竟然又笑了:“无所谓,认不认得出,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风枕星:“……”
没区别吗?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嫌多此一举?
风枕星心里消停了半天的别扭又冒头了。
如果说他一点都不在意十年前的那位好朋友,并不,他心里有几分怀念。但这怀念是很淡的,如同人长大之后怀念老同学,仅此而已,没有更深的感情,远不至于拔高到“白月光”的程度。
但十年之后,他忽然得知,原来这位好朋友竟然是岳涯——他现在喜欢的人,那么曾经那段纯真的过往,就被加了一层滤镜,他非常主观地、难以自制地嗅到了几分“命中注定”的味道。
但岳涯说无所谓。
风枕星的心情更复杂了,一面因听闻岳涯的经历,替他心疼,一面又因岳涯的一句“无所谓、没区别”,满腔的心疼都被堵了回来。他意识到,岳涯可能并不怎么在意他,相比之下,可能更在乎十年前的“小跟班”吧,因为那是岳涯的第一个好朋友,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好朋友,是真真切切的“白月光”。
可话说回来,这两个形象不能拆开来讲,“白月光”不是别人,正是他风枕星本人啊。
“你——”风枕星斟酌了几秒,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因为我刚才和他们聊天,提了几句,你才发现的吗?”
“对。”
“……”
又是这么简洁的回答,他怎么这么不主动。风枕星心里有点难受:“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相认,现在才开口……”
“你想问什么?”岳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反问道,“有话直说,拐弯抹角地试探什么呢。”
风枕星:“……”
试探什么你不知道?你跟我装什么傻呢。
难,好难,跟心机男聊天怎么这么难。
风枕星的情绪被拆成了好几瓣儿,一瓣想和岳涯叙旧,聊聊曾经的趣事,一瓣想问岳涯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一瓣想和他谈情,问问他认出自己之后,有了“白月光”效果加持,他有没有多喜欢现在的风枕星一点呢?
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风枕星幽幽地叹了口气。
岳涯听见了,问他:“怎么了?”
风枕星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在和你网聊,语音通话真费劲,能见面就好了。”
“为什么?见面聊和现在聊有什么区别?”
“见面可以动手啊,有些心情必须用肢体语言才能表达清楚。”
“哦。”岳涯又笑了一声,“什么心情需要用肢体表达?你想和我打架吗,不至于吧?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
风枕星沉默了几秒,由于他们分别在祝绵和祝今朝的身体里,看不见彼此,这一段停顿就显得格外漫长。
“不是啊,你在想什么?”风枕星吞吞吐吐道,“我的意思是……”
“什么?”
“算了,没什么。”
“……”
风枕星闭嘴了。其实他是想抱抱岳涯,不管是为了曾经年少时的友情,还是为了现在他们之间他单方面失败的爱情,他都想抱抱他,不用动作发泄一下的话,他心里那么多乱七八糟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涨得太满,快要爆掉了。
“哎。”风枕星又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要说话,“你这十年过得不太好吧?看你身上又是毒又是伤的,还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对。”岳涯坦诚承认,口吻却特别的轻描淡写。
风枕星不满:“你这一会都说了三次‘对’了。”
岳涯道:“那你想听什么,让我说‘错’?”
风枕星:“……”
这男的故意的吧,风枕星怀疑自己跟他聊天,永远占不到上风,于是也矜持不起来了,闹心地说:“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我是在关心你,想和你好好聊聊,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岳涯轻声一笑:“等我们出去吧,我好好和你说,行么?全都告诉你。”
“真的?”
“真的。”
岳涯的嗓音很轻,哄人似的,腔调里带着几分温柔,风枕星立刻被安抚了,一肚子怨念消失无踪,他一边恨自己太好哄,真没骨气,一边又忍不住高兴,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他甚至开始膨胀了,借着自己“白月光”的身份,得寸进尺地问岳涯:“全都告诉我么,包括你后来的交友史、恋爱史?你确实没谈过恋爱,对吧?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
岳涯“噫”了声,口吻暧昧地反问他:“我们谈过吗?”
没谈过,确实没谈过,但是——
风枕星简直上头了,抓准了岳涯正在哄他的气氛,心一横,把所有傲娇和矜持都抛开,厚着脸皮说:“现在开始谈,怎么样?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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