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竹分青霭, 飞泉挂碧峰，青竹琼枝下，立着一块顽石，只见一个戴着莲瓣玉冠的男人将古琴放于顽石上, 垂眉拨弦，如流水般的琴音便这么被传入他们的耳中。
他穿着逶迤拖地的蓝白色衣袍，却不染一分尘埃，高立的交领遮住修长的脖颈, 青丝束起, 面容冰冷，狭长的双眼微垂着, 里面一丝光都没有, 整个人看起来犹如这仙姜山，洁净、高不可攀、毫无人情味。
从踏入穹梯开始, 洹芜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给每个人压力。
桑墨心想到，他真如传说中那么无欲无求，隐于世间吗？
平缓优美的曲调忽然一变, 洹芜真君拨弄琴弦，一阵寒风迎面刮来，配合着争鸣的琴音如同刀光剑影落在心头, 道心不稳的修士们顿时乱了心神, 跪倒在地。
这下, 本来人就稀少的穹梯上只剩下苦苦坚持的三、四人.
洹芜真君恍若未觉, 依旧弹奏着铿锵杀意的曲子, 携带着丝丝灵气企图击垮他们最后的意志力。
林家长女内息紊乱，迎着琴音竟然一步都无法向前迈出，身体才动了一下，腥甜的血液便溢出喉咙，她止步于此，美目望去，世家弟子中只有祁言还在登上台阶。
心智如此坚定，世间少有，或许她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答应和他合作。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桑墨已经踩上了最后一步阶梯，眼前豁然开阔，苍苍竹林，仙气袅然。已经没有再弹奏的必要了，洹芜真君双手按弦，琴音停止，山风拂过，吹鼓两侧衣袖，如一只欲展翅的白鹤，他看向桑墨，视线在他的身上细细打量。
一丝暗红的流光在眼底闪过。
“很好，你是唯一一个上来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答应收他为徒，而桑墨并没有兴趣向一个灵修拜师，他只想破坏主角的机缘，如今目的达到，至于洹芜真君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刚想开口，后面传来一道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求真君也收下徒儿！”
祁言几乎是爬上来的，裤子早就被磨破，膝盖都浸出了鲜血，那双抱拳手都在颤抖。即使这样，他的眼睛还是充满光亮，渴求的望着洹芜真君。
洹芜真君面无表情的拒绝他，“我只收一个弟子。”
祁言连忙磕头作揖，“请真君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勤学苦练，不负真君的期望。我虽晚于墨前辈一步，但亦是元婴期，我是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听到元婴两个字，洹芜才勉强看了他一眼，只消一眼，他却莫名讨厌上这个倔强顽强的青年。他收起顽石上的琴，“没有机会，请回吧。”
清风托起祁言的膝盖，是想送他走，祁言双手扣住地面，骨节都有些弯曲了，“三个月，我只要三个月就能证明自己，真君大人，如果我三个月内不能让你满意，我会立刻收拾包袱下山。”
洹芜翘起嘴角，却只有寒意，几近残忍的吐出一句话：“本君三个月的时间也是你不能拥有的。”
说完，他手指一勾，一道凌厉的琴音射.出，祁言就这么被扔了下去。
看着主角被无情的拒绝，桑墨心中快意无比，没什么比见着敌人前脚失去机缘后脚又失去骄傲更让人心情舒坦了。他转念一想，在仙姜山待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这个洹芜真君眼睛不瞎，他可比祁言厉害多了。
“那人叫你墨前辈，你们之前可是相识？”洹芜转头，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看颗杂草。
桑墨淡淡道：“点头之交。”
抱着琴，洹芜真君满意的瞥了他一眼，“跟上我。”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两人都颇为意外的看着重新爬上来的青年人，他嘴角已经失去血色，额头撞的青紫，双腿早就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双手支撑身体爬，或者说是蠕动着上来。
难怪能成为主角，桑墨想到，如果是他的话……他当然不会如此，他会直接离开，有朝一日再回来时一剑削平这座山，然后把洹芜真君踩在脚底。
“倒是难得的有韧性。”
听到这句评价，桑墨挑眉，洹芜真君已经被感动想要收他为徒了吗？
“不过，本君说过只收一个弟子。”
洹芜真君倒是没再把祁言扔下去，而是一挥衣袖，将他身上的禁制解除。主角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上，而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再看时已经没有那么狼狈可怜。
桑墨觉得有点可惜，应该多看几眼头破血流的主角。
知道自己已经与洹芜真君无缘，祁言下意识的看像桑墨，这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桑墨猜想，虽然之前救了他一次，但这次使他失去了这么大一个机缘，肯定对他有意见了吧……
注意到祁言的眼神，洹芜真君手指微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忽然说道：“你和他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留下来，你会选谁？”
这话不是问桑墨的，而是问祁言的。
祁言身体一颤，垂下眼眸。从小被歧视欺辱着长大，他见过太多的不公，直到觉醒了先天双灵根，得到上古神器断魔刃，他才逐渐掌握自己的命运，摧毁被誉为世家之首的祁家，成为人上人，他知道自己最渴望的就是变强，这是他的本能。
可是，那人是他心中的软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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