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缶挪走被反复涂改过的谱纸，轻搁在一边，立在林绛年旁侧端详良久，观察他微微颤动的睫羽，以及白得像刷了层釉的皮肤。
林绛年唇形好看，可薄得稍显不近人情，配合上眼底时刻存在的疏离感，总会令人产生不好接近的错觉。所以睡着时的他就表现得格外乖巧。
当然，这个结论是萧缶侧面观察出来的——
毕竟与他单独相处时，林绛年似乎只是说话简洁，思维跳跃，绝对称不上不好相处。
有时萧缶甚至怀疑，林绛年就是那颗被逐出太阳系行星群、沦为矮行星的可怜光点。
他曾机缘巧合地，有幸在公众面前籍籍无名唱过几首歌，手捧细碎的希望，最后却因不懂游戏规则，被资本家潦草雪藏。
由于某些不便言说的卑鄙想法，萧缶没办法对林绛年保持客观评价。
可就算把所有感情分都剔除，萧缶也难以给林绛年的天赋打低分。
萧缶低垂目光，瞥了眼落在地上的废稿，又想去触摸林绛年眼周青痕。手抬到一半，他记起自己身上寒气未散，便改道挨了挨林绛年粉白指甲。
哪料林绛年睡眠太浅，很快就不怎么舒服地抿起唇，逸出轻哼，似要醒来。
萧缶叹了口气，干脆顺势捉住林绛年右手，轻轻俯身，将这只别人口中的小怪物拦腰抱起。
或许是萧缶对许多事不太在意，所以性子慢，耐心格外充足，能有时间倾听林绛年每句表述奇怪、以至于常常不被人理解的话——但这个社会多的是排除异己的忙碌过客。
林绛年这种与社会格格不入的状态，注定会成为音乐路上的巨大阻碍。
当今，时代早就抛弃了古典乐那套高高在上的玩法，公众既希望歌手像星辰一般闪耀，又矛盾地要求他们放低身段，甜言蜜语，或者贩卖伤痕。
短时间内，林绛年显然难以抛弃创作时间，委曲求全在公众面前浮夸演戏。萧缶并不认为“商业化”是贬义词，只是遇见林绛年后，他总忍不住产生些天真念头，希望这个圈子里真能有人做到“不忘初心”。
林绛年忽然腾空，猛地睁开眼睛，等萧缶俊朗的眉目在涣散视线中逐渐清晰，原本紧绷的肌肉就倏地松懈下来。
为了不往下滑，他当机立断锢住萧缶肩膀，整个人挂在萧缶身上，像只体重不达标的树袋熊，还将两条长直的腿虚盘在对方腰胯以下的部位。
宽松的黑红条纹家居裤裤腿蹭起少许，露出男子细瘦可握的脚腕，以及小腿匀称的肌理线条。
“回来了？”林绛年用额角蹭了蹭萧缶的脸，像只热烘烘的软角小牛，捂热来人身上残存的寒冷。
萧缶“嗯”了一声。
他臂力不错，可怎么说怀里人也是成年男子，为了找到支撑点，萧缶抱着林绛年走了两步，最终找到恰当姿势压上去。
他让林绛年后背紧贴墙上吸音海绵，圈出不松不紧的怀抱，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林绛年接吻。
软回弹的海绵垫在脊背，和柔软的棉质家居服温柔摩梭，一点也不硌人。可林绛年就是觉得萧缶的怀抱更舒服，更有吸引力，就偷偷地更用力地往萧缶胸口贴。
他被吻得气喘吁吁，许久才寻回理智，避开了脸。萧缶也不继续追，只懒懒咬了咬他耳朵尖，问他是不是困了。
林绛年的确很困，但他更想被继续抱着，就眯着眼睛，用嘴唇碰了碰萧缶肩颈交界处没弄干净的雨水，小声说：“别扔我。”
萧缶停顿少时，愉快逸出低笑，就颠了颠怀里人，抱着林绛年走出琴房。
离开前，他俯视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废稿，吻了吻林绛年薄白的眼皮，笑道：“我怎么舍得扔掉你，你可是我的幸运星星。”
林绛年抓了下萧缶后衣领，“唔”了一声。光线不停晃动的光线，他怕亮地闭上眼，用鼻音询问对方为什么这样说。
“有一个好消息，你帮我修过两句的那首歌入围了。”萧缶踢开卧室门，用后肩撞亮吊灯，眼睛很亮地告诉怀里的星星，“今年颁奖典礼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会在作曲栏里挨在一起。”
“……唔？”林绛年被睡意罩得思维迟钝，良久才从喉咙里逸出无意义的单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可我觉得还不够，”萧缶也不在意，轻轻把林绛年放在床上，就抓着他的手，轻吻他嘴角，兀自决定道，“等你出道了，我给你写首歌吧。就用你demo里淘汰的那几个和弦。”
林绛年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想快点让萧缶也躺上来，抱着他睡觉，于是乖乖张开嘴巴任由萧缶亲，含混说着“好”、“好”。
萧缶躺上床，自背后轻勾住林绛年臂膀，心想：虽然有点吃味，可是……
林绛年想要发光的念头实在太热切。
萧缶被迫当一名慷慨的收藏家，一边独占着星星的温软，一边想尽办法修建最华贵的博物馆，供世界上每一个人分享这颗星星的光辉，而不吝啬私藏。
似乎是羞于被林绛年听见，又忍不住想偷偷说出来，萧缶声音压得特别低，低头亲吻林绛年后领口裸露的肌肤，说：“……可我还是想让全世界都记住你的名字。”
*
清醒以后，林绛年不好意思再问昨晚的事，萧缶也没重提，所以林绛年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而现在……
与C城跌破记录的气温相比，二十三度的室内温暖宜居，后方右上角的挂钟响了十下，距离那件不真切的往事已过去接近六百天。
云层四散，阳光撞破了窗户，兜头扑入，将林绛年漆黑瞳孔染出亮色。
不多时，这抹神色却又无精打采地黯淡下来。
“以前答应给你写的那首歌，已经录好demo了——”萧缶贴在他耳边说，声音温柔得略显失真，“只要你不反对，接下来所有人都将听见它。”
他笃定得好像料到林绛年不会拒绝。
实际上林绛年也并没有说“不”。他只是沉默了不短的时间，突然莫名其妙接了一句：“其实我都攒着的。”
“……什么？”
“回忆里的那些东西。”林绛年闭了闭眼睛，用胳膊重重搭上去，缓声解释说，“温度啊，距离啊……”还有眩晕的感觉。
萧缶没搭话。林绛年声音讲得越来越低，显得有些沉重。
隐约间，萧缶不小心碰到了琴键，落在耳畔轰响嘈杂。
“如果是为了澄清绯闻，合作的确是个好主意。你随便拿首淘汰了的商业歌就行。”林绛年挪远手机，揉揉嗡嗡作响的大脑，薄而泛白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目的很廉价，欺骗大众而已，就别……”
就别把我仅存的珍贵东西拿来滥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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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 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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