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从来没被人这么全心全意地注视过，这份满心满眼的赤诚宛如一片汪洋大海，将他溺毙在其中。
察觉到自己唐突了陆钦，燕恒缓缓收回视线。
“那个...我先走了？”陆钦试探地问。
“你要走吗？”燕恒眼里满是失落，他的情绪直白又可爱。
陆钦难以招架：“那、那你回学校吗？我们一块？”
“师兄你等等我！”燕恒飞速跑到里面一间房，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他看向陆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恰似秋天里盛开的人间芳菲，把这隐隐沁凉都暖化成和煦。
陆钦不敢看他，深怕自己意犹未尽，迷路不知归途。
打开锁，陆钦问他：“我骑车回去，你要不也开辆共享单车？”
燕恒愣了一下，说：“我...没骑过自行车。”
陆钦很意外：“那你平时怎么回家？”
燕恒说：“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走山路，到城里就坐公交车和地铁。”
陆钦打趣道：“你不会骑自行车但是会修车链？”
燕恒耳朵都红了：“修东西很容易...”
他又大着胆子问：“陆师兄，我还没有你电话呢。”
陆钦掏出手机：“手机号多少，我现在打给你。”
存好电话，陆钦见他是智能机，又问：“你有微信吗？”
燕恒点点头：“才学会的。”
陆钦通过手机号加到他：“你点通过吧。”
燕恒生疏地按了几下。
陆钦浏览半天，问：“你不发朋友圈吗？”
燕恒想了想，说：“为什么一定要别人看到我的生活呢？我不可以只联系你吗？”
陆钦又一次不争气地脸红了。
他骑上自行车，示意燕恒坐上来。
燕恒本来腿就长，两脚虚虚搭在左右两侧，蜷在后座椅上看起来颇为可爱。
“陆师兄...”
“叫我名字。”陆钦回头笑了一下，“我就大你两岁，不用那么正式。”
“陆钦，你带的动我吗？”燕恒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有点担忧。
“那有什么，咱们两个体重差不多。”陆钦猛地向前一蹬，车没动。
他这才深切体会到两人的差距，虽然都是高挑身材，但明显燕恒全身上下是肌肉，跟他的体虚根本是两码事。
可人都已经坐上来了，陆钦总不能当场教会燕恒骑自行车，只能硬着头皮摇摇晃晃往前骑。
燕恒轻轻揪住陆钦衣角，看着他被风撩起的短袖衬衣一点点鼓起。他的背影羸弱消瘦，短发清新干净，像是开在山谷里的茉莉，清纯又迷人。
离校门口只剩一点距离，陆钦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身后的燕恒也看见了。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车前，身旁司机为他拉开车门。男人抬眼就看见了燕恒，他走向他们。
走近了陆钦才发现这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他跟燕恒长得极像。
身后座位一轻，燕恒站在陆钦身旁。
男人看了眼陆钦，问燕恒：“你同学？”
燕恒点了一下头。
陆钦问：“燕恒，这是你大哥？”
燕恒说：“他是我爸。”
陆钦难以置信，面前这个男人太年轻，单看外表最多二十七八。
但惊讶也只有一瞬，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叔叔好。”
“你好。”男人简单礼貌地回应。
陆钦对燕恒说：“那你跟你爸聊，我先走了？”
燕恒有点舍不得，他轻轻拽住陆钦衣角，但很快又松开：“再见。”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陆钦，直到人消失在视野里才回神。
华哲没有说话，等儿子收回心思才打开车门坐进去，燕恒也跟着坐进后座。
华哲问：“他是你室友？”
燕恒摇摇头：“他是师兄。”
华哲有些意外：“你才来学校两天，连你们系的学长都认识了？”
燕恒说：“他是化工系的，跟我住一栋楼。”
华哲又问：“那你跟室友处的怎么样？”
燕恒说：“我们系男生是奇数，最后剩我一个不够分，让我去博士生宿舍住。他们人不错，就是比较忙。”
华哲追问：“那跟同学呢？”
燕恒说：“同学挺好的。”
华哲说：“我今天跟校长聊天，他说转系要走流程不能太明显。你先自学化工系课程一个学期，下学期参加考试然后...”
燕恒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转系。”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进化工系？”华哲虽然不解但还是耐心等儿子解释。
燕恒说：我觉得哲学系很好。”
华哲很平静：“那我最后一次问你，不转系了？”
燕恒说：“不转。”
华哲：“行，按你的想法来。”
父子俩很快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他说：“你妈今天给你做了饭，回家吃吧。”
燕恒说：“好。”
华哲打量了眼他的运动衣：“上大学不用跟从前一样简朴，可以适当保持生活质量，给你的钱要用。”
燕恒淡淡拒绝：“我教学生能挣钱，没事，您不用给我。我马上就成年了，可以养活自己。”
华哲想说我是你爸爸，养你天经地义。可他忽地想起从前，反而说不出口了。
又过了一会，燕恒说：“转系的事，谢谢。”
华哲终于浅浅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谢的。”
这边回到宿舍的陆钦则被燕恒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小师弟看起来是大山的子孙，实际上是大山的主人。
想到这儿，陆钦觉得昨夜里忽然翻涌的懵懂情愫实在荒唐。他只能选择默默压抑，让这段不该产生的小心思消散在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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