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被人拐了。”曲静行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尽量用一种沉淀过的语气去说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天我去一个比较偏的景区，晚上没等来回城的班车，山脚下的旅馆条件又都普遍较差，于是我就坐了辆黑车，他们说能把我从景区直接拉到机场。”
曲静行苦笑一声，李想终于偏了下头，“你是个傻子么？”
“那会儿是的。”曲静行神色复杂，“我其实也起了些疑心，但是他车上当时还坐了一对小情侣，那司机就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学生，趁着暑假过来游玩，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真是淳朴，我也就信了，上车之后等车子彻底跑了起来，他们就对我用了药，我还没来得及自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我已经被捆住了手脚，蒙上了眼睛，堵住了嘴巴，我也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的车，我也看不到我究竟那辆车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路，在车上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允许我上厕所……”
曲静行扶了一下额头，努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给憋回去，“后来我被人贩子卖给了一户娶不到媳妇的农家，前期我也求过他们，让他们放我回去，我会让我父母给他们很多钱，可他们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不要命的……”
“我嫁给的那个人，年纪可能要比我大上二十岁，之所以娶不到媳妇是因为耳朵有毛病，小时候得了中耳炎耽误了治，就聋了，不仅聋，还时不时地会往外流脓，因此脾气也很古怪，娶了老婆也没让他变正常，后来还是自杀了。”
“我嫁给他两年，第二年怀孕了生了个儿子，我也想自杀，可是又有些不甘心，我觉得我的处境还没那么差，还没到全村人一起严家看守的地步，虽说经常挨打，也没有衣服换，但是想下山，其实是有办法的。”
“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曲静行恢复了平静，“那个男人死在我前头了就是一个机会。”
“他是他们家的独苗，他父母都很悲恸，一时也忘记了要把我给锁起来，我就趁他们丧尸办完的第一天夜里，他父母都已经疲惫到极限的时候，偷偷抱着孩子跑了。”
“其实我跑的时候是有人发现的，也有狗叫唤，不过发现那人没有声张，孩子也没哭，我抱着孩子一口气走了40公里的山路，可我不敢停，我又身无分文，只能不停地走，走到第三天，我实在觉得我可能要不行了，老天爷怜悯我，让碰到了刚下夜班的李胜。”
李胜是李余大哥的名字，李想屏住呼吸，他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了答案正在呼之欲出，但他又不想去问，耳边是曲静行柔和的声线，“我记得很清楚，那会儿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有些很潮的雾气，我抱着孩子跌坐在路边给他喂奶，奶水已经完全被他给吸干了，我们母子都是一丝两气，我真的觉得我的死期到了。”
“我当时坦胸漏乳，可我也不觉得丢脸，我也没个人样，所以当李胜问我究竟怎么了的时候，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让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他能施舍我一些吃的，可他不仅给了我吃的，还看我可怜，让我去他宿舍躺一会儿。”
“李胜真的是个好人。”曲静行感叹，“怕我以为他是坏人，还给我看他的工作证，身份证，甚至还说可以去厂里面找他的工友出来证明。”
“我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我当时只有点头和摇头的力气，后来是李胜把我和我儿子背回他宿舍的。”
“当时他住的还是集体宿舍，不过那会儿正在放年假，李胜老实，就被抓来值班，宿舍里并没有其他室友，除了你。”曲静行看向李余。
李余点了下头，那个时候大哥刚去镇子里上班，李余在村子里待得眼红，就老来厂里宿舍撵着大哥一块儿住，大哥总会给他买一毛钱一大块的糖稀。
曲静行说:“我记得你大哥背我回来的时候你很不乐意，三番五次地想把我给哄走。”
李余并不想他大哥做一个毫无原则的滥好人，可他大哥还是一滥到底，甚至最后还接手了人家不要的儿子。
“当时你大哥被你吵得没办法，就把我弄到了一间小旅馆。”曲静行接着说:“我当时双脚都被磨破了，血把鞋底都浸湿了，你大哥照顾了我几天，也知道了我的不幸遭遇，他很同情我，甚至还帮我买了回程的火车票。”
“我当时很矛盾，我不放心孩子，所以把他带了出来，可我又不敢带他回家，我父母都是很有声望很要面子的，我消失两年他们暂且可以找个理由对外界搪塞过去，可是带了个孩子意义又不一样了。”
“所以你就把孩子给扔了？”李想冷笑着打断了她。
“不是扔，是托付。”曲静行犹豫着想握住李想的双手，被李想挣开了，她又是叹了口气，“李胜是我的救世主，是我的**，他说让我放心回去，孩子他先帮我看着。”
“那你当时有说过和父母沟通好了再接他回去吗？”李余问。
曲静行抿了口茶，“说过的。”
“你来了吗？”
她沉默了一下，“没有。”
“我不知道你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药。”李余的浑身都在抖，“你知道我大哥当时一个人要养活全家吗？他要上班，孩子只能我来带，多了一个孩子就代表着我很有可能会辍学，或者我爸很有可能没钱买药，我们还要面临着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我大哥那么好一个人，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私生子，这辈子连老婆都没讨上，这个账你要怎么算？”
曲静行彻底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对不起。”
李余回过这口气，“这句对不起你更该和李想说，人在这里，亲子鉴定你也可以做，**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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