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戚迟的告白，宁十三首先表现出来的是无措。
对于他和戚迟来说，时间已经不算是时间了。他已经不太能记得是什么时候遇见戚迟，只记得那天戚迟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无限的好奇与希冀。
后来戚迟带着宁十三见了陆离，也见了众阎罗和黑白无常，所有人都知道，鬼帝心里系了只鬼，那只鬼叫宁十三。
唯独地藏菩萨，宁十三从未见过。
戚迟说，地藏菩萨那老头最为古板，知道自己找了个男鬼做媳妇定要生气。
宁十三听到这话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谁是你媳妇。”
戚迟懵懵懂懂，对待感情直白热烈。宁十三内敛含蓄，又深知鬼之间也有人情冷暖，从未对戚迟说过“爱”之一字。
陆离本来以为他们一直就这样了，谁知道那天宁十三一身是伤跌跌撞撞的到了海边，寻求他的帮助。
宁十三是鬼，能给他造成伤害的只有鬼气或是神力。陆离吓了一跳，当时还是一只狼崽子的景云咬着宁十三的衣领给他拖进去，陆离才发现宁十三是被神力所伤。
宁十三神志不清，最后还惦记着让陆离不要告诉戚迟。所幸这一段时间戚迟被地藏菩萨带去闭关了，宁十三就在海底一直呆到戚迟回来。
在鬼界，除了十大阎罗和地藏菩萨，谁还能有神力。陆离笃定有人要害宁十三，八成就是那天天嚷着男子和男子在一起不是正道的地藏菩萨。
可陆离没放在心上。
陆离生性散漫慵懒，一到冬天就要进入漫长的睡眠期，这次也不例外。可这一次他睡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震醒了。
他感觉整个海底都在隐隐晃动，已经修成了小孩形态的景云跑过来，嚷着戚迟疯了。
陆离头一回没耽搁，抓着景云就奔去了鬼界。那时戚迟已经失了神智，身上鬼气汹涌，屠了酆都城里将近一半的无辜鬼魂。到处都是散落的魂魄碎片，直把酆都城变成了炼狱。
戚迟出身鬼渊，十殿阎罗压根拿他没办法，地藏菩萨又还在闭关之中。陆离到的时候，戚迟的本命业火烧的到处都是，眼看整个鬼界都要给他烧没了，是宁十三不顾那足以把他烧的魂飞魄散的业火，进去找戚迟。
陆离看见宁十三穿过重重火焰，在戚迟掐住他的脖子之前，抱住了戚迟，然后一个吻轻轻落在戚迟唇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最后一次。
“那宁十三……”
“宁十三没了。”陆离窝在沙发里，抬起眼皮看了宁南一眼，“我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
这一个亲吻让戚迟恢复了清醒，可这时宁十三已经极度虚弱，三魂六魄只剩下了一魂一魄。陆离正欲上前想要竭力保下宁十三剩下的魂魄，谁知这时地藏菩萨到了。
地藏菩萨心怀天下普渡众生，可他没有救宁十三。
戚迟头一回跪在地上求地藏菩萨，就是为了宁十三。可宁十三终究没坚持住，在戚迟面前化成了星光。
宁南听的恍惚，喃喃问道：“没人能救他吗？”
“谁会救他呢。”他是妖宁十三是鬼，他救不了。可其他人呢？陆离冷笑一声，“地藏菩萨都不救，还有谁敢救。”
“宁十三没法活着。”
“然后戚迟进了生死道，地藏菩萨耗了一半的修为给他疗伤。戚迟大伤，沉睡了三百多年。”
“就这样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乍一接受到这么多信息，宁南有些懵，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戚迟……是不记得了吗？”
陆离喝了口咖啡，“他忘了。”
“忘了也好，免得再进生死道一次。”
陆离始终觉得戚迟是个傻子就是因为戚迟擅自进生死道。他不明白只是几百年时间，怎么就让戚迟在看见宁十三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戚迟进生死道，无异于自杀。
宁南知道的。
他心底里升起一股不明的情绪，甚至隐隐有些庆幸。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庆幸那个能牵动戚迟心神的宁十三再也不能出现，还是在庆幸现在的戚迟喜欢的只是自己。
他是宁南，不是宁十三。
宁南下意识舒了口气，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喝起来又苦又涩，没了初时的香甜。
陆离的目光落在宁南身上，满满都是探究。
“我知道了，谢谢陆哥。”宁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会照顾好戚迟的。”
“我看的出戚迟真的喜欢你，你也不要介意。逝者已逝，生者也要往前走的。”
“嗯。”
“再说他想起来的几率也不大……好好过吧。”
陆离说完这句话，慢吞吞的从沙发上起来。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他浑身都没力气。一转身，正好看见不知道在后头等了多久的景云。
“阿离。”景云笑的温柔，“回家吧，要不要我背你？”
陆离见怪不怪，淡定的推开他的手，“不了，走吧。”
宁南看着两人离开，独自把那杯冷咖啡喝了。
他很想戚迟。想到现在就想站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拥抱，外加一个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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