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令她惊讶的却是，向来自卑的自己竟不再在意这样的落差感，甚至未有站起身同她一较高下的念头。
她静静地望着越将离坐到一旁，俯身撑着下巴盯着她额头的伤口：“向皇上求情了？”
周越桃不置可否，只略略翕动了鼻翼。即便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也到底学乖了些，莫犯傻，她将指甲刺进掌纹里，牢牢记住叶凌波的嘱咐。
越将离怜花一样叹了口气，混不在意她的反应：“求皇上什么呢？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她二人一个公道？”
周越桃将瞳仁往她的袖口处移了移，口腔咽着抽泣后的余震，仍旧未吭声。
越将离指头点了点粉嫩的脸颊，望着前方折腰的花枝：“若要查，如何查？香料来自宫外，未自内务府经手。送信的丫头投了井，死无对证。”
她两手一摊，明眸皓齿对上嗫嚅嘴唇的周越桃。叶凌波在牢里见着她的头一句话，便是问那丫鬟的去向，得知死讯后，便不再挣扎，果断又迅速地判断了形势。
越将离牵住了周越桃的视线，如眼见鱼苗终咬住了弯钩，这才满意地站起来，勾着俏丽的脖子望着她笑：“你再同我说，即便是中了香料，若无情意，两个姑娘，如何吻到一处去？”
她在“姑娘”二字上咬了重音，眼神直勾勾的，使得亲吻一事听起来形同挑逗。周越桃挪开目光，心底因她的话语一寸凉过一寸。越将离的意思是……小叶子同白姐姐，果真有情？这一场牢狱之灾并非精心算计，而是确有此事？
周越桃难以遮掩的心悸自反复舔咬嘴唇的动作中透出来，越将离对她盈盈一笑，而后方摇头轻道：“你不明白。此事真假并不紧要，紧要的在于皇上需要它是真是假。”
“皇上铁了心要动王爷的人，上下皆瞧出来了，你叶姐姐，也瞧出来了。”越将离支着下巴笑吟吟的，又将问句抛还给周越桃，“否则她为何一心要认罪呢？——她呀，想要逼反王爷，你明白么？”
叶凌波并非没有活路，叶家归顺便是了，只是叛投之师，难当心腹，更何况君王无德，并非良主。今上无容人之量，摄政王功高震主，君臣反目同室操戈乃可预见之事。
越将离的狐目流光溢彩，好整以暇地下了结论：“往后王爷黄袍加身，叶家尚书凭着这份献祭，便是数得上的忠臣。”
一字一顿，力逾千金。周越桃听得心惊肉跳，旁的她不明白，却牢牢攫住了其中的一样——若李长延果真杀了叶凌波，动了兵部，李栖梧率兵归来，恐怕要剑指皇位，铁骑夺宫。
她颤着牙关，血色尽失地望着越将离。
簌簌的花瓣自枝头抖落，铆足了劲儿舍弃行将消败的盛开，范媚娘将穿花过风的视线自一立一坐两位人影处收回，偏脸问身旁摘花的棣棠：“那两位，你瞧着，哪一位好？”
棣棠不明白范媚娘怎的起了拣选美人的心思，探头望了一望，咬唇道：“自是越疆小公主好。国色天香，冰雪聪明，身份也贵重。”
范媚娘轻悠一笑，将眉头不以为然地提了提。
“主子为何有此一问？”棣棠撇下一朵虞美人，将手伸向远一些的仙客来。
范媚娘将手头的花枝往周越桃的方向放开，笑道：“若他尚存两分智慧，选那一位，方有一线生机。”
她的话停得云里雾里，棣棠不敢追问，只叠手称是。
天边滚了惊蛰后的第一声震响。春雷起，百虫惊，禽兽虫豸倒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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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忽闻天公霹雳声，禽兽虫豸倒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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