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露珠冒着沁人心脾的独特香味，湿漉漉的清凉令人灵台清明，啪嗒啪嗒的雨声最是催眠，更声将残存的灯烛掐灭，正要安寝的白月临却听见了微弱而干脆的叩门声。
她披衣起身，扶着一旁的油灯前去开了门，却见是一身青翠色长裙裹着月白大氅的叶凌波。叶凌波随她进了殿，在床榻边坐下，白月临将烛台放置一旁，渥住她冰凉的手道：“你怎的来了？”
叶凌波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拢在心窝，道：“瞧瞧你。”
白月临蹙眉正要开口，却听叶凌波低低笑道：“果真连生辰也忘了。”白月临一愣，这几日因着周越桃一事奔波思虑，竟果真忘了这起子闲篇儿。
她将叶凌波的大氅脱下，抖了抖上头滚着的寒气，挂在一旁的鸡翅木架上，心里头有些暖意：“倒是难为你记着。”
白月临拎着茶壶为叶凌波添了热茶，又缩着通红的脚脖子钻进了被褥里，露出一整个玲珑剔透的脸庞子望着她：“这是甘露殿，你如何进来的？”
叶凌波浅酌一口，眼皮不抬：“走进来的。”
白月临“噗”一声掩唇一乐，见她搁下茶不由自主地抚了两下瘦削的手臂，便将被衾打开，以暖融融的热乎招揽她：“上来窝着罢，怪冷的。”
叶凌波依言褪了鞋袜，又将外袍解下，身着贴身的里衣靠了进去。陡然陷进温热的松软里，舒适得她立时叹了口气，正要放松后脑勺靠至枕上，白月临却一手托住了她的头，柔声笑道：“不硌么？”语毕将她鬓边的玉钗抽出来，放置一旁。
乌黑油亮的青丝绕在绣花枕上，绸缎间有安神香的迷蒙的气息，叶凌波将手放置在小腹，同白月临并肩而卧。从前在绫绮殿时总有一衾共枕的时候，多半说不了两三句便沉沉睡去，如今不知是难得一见还是什么缘故，叶凌波竟愈躺愈清醒，最终侧脸看向白月临。
白月临闭目并未瞧她，却感受到她的气息般莞尔一笑。她的嘴唇自带三份粉色，肤色白皙清透，甚至能瞧见上头蜜桃似的绒毛，一笑起来那桃儿便熟了，沉甸甸地坠在人眼底心头。
叶凌波清了清嗓子：“笑什么？”
白月临轻声笑叹：“越桃一事，总算揭过了。”
叶凌波抿唇无言，想起范媚娘同她说的话，好一会子才“嗯”了一声。
白月临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如鱼苗一样滑了一滑，而后翕动睫毛睁开眼，忽而迟疑地低低唤了她一声：“阿羡。”
“嗯？”叶凌波抛出上扬的尾音，疑惑地看向她。
身畔一沉，白月临转身侧对着她，声音小得似从羞涩的眼珠子里渡出来的：“你说，并非完璧，是怎样的？”
她将嘴唇一半藏在了被脚里，右手搭在脸畔的枕头上，食指一下一下地刮着锦缎交错的丝线。叶凌波诧异地扩了扩眼眶，眼神落在眼前人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好奇什么，平日冷淡的双颊云蒸霞蔚一样溢满了春色，径直烧到通红的耳垂上。
她亦侧转了身子，同白月临对视了一会子，认真想了想，迟疑地探出食指，指腹在白月临唇沟中央轻轻一碰，细语道：“大抵是这样。”
白月临将头又低了些，鼻息痒痒地打在叶凌波的指尖，漫着粉色的明眸好奇又新鲜地一转，最后才抬起来含羞带怯地望着叶凌波。
叶凌波喉头一动，将绵软又蓬勃的心跳按压下去。上齿咬住下唇，一寸寸放开的同时将指头从白月临的嘴唇处往下移，毫无底气地点至她的下巴和脖颈，道：“而后这样。”
白月临被痒得双肩一缩，不由自主捧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笑道：“好一个高门大户里的姑娘，竟是哪里学来的？”
叶凌波也将嘴角一扬，调笑般回敬道：“他日母仪天下的中宫，竟也对这等事起了好奇的心思。”
白月临将她的手放开，自顾自转过身去，捂着滚烫的脸道：“再拿后位讲笑，我便再不同你言语了。”
叶凌波抿唇浅笑，替她将被子掖好，才复又躺回来，阖上眼呼吸平缓又轻柔。
白月临将右脸枕至手背上，待着热度慢慢退却，悸动的余震还未歇，便听得身后传来朦朦胧胧的一声叹息：“皇上……总会教你的。”
粗壮的辫子又长了一截，未精心养护的发尾分了叉，黄冉冉地扫在精瘦了许多的腰背上。周越桃两指架着剪子将不健康的发尾绞了一截，昏暗的光线虚得眼珠子有些干，于是便顺手抬起剪子挑了挑灯芯。
“咔嚓”爆了个灯花，火气缭在她鼻尖儿上，屋子陡然亮堂，周越桃回头一瞧，竟是推门而入的越将离。
越将离今儿穿了精干的胡服，往日精致的小辫子拆了，挽作道姑似的妙常髻，温婉的批发散了一半在胸前，眯着狐狸眼朝周越桃笑。
她反腿将门踹上，在周越桃怔愣的神情中自顾自跨坐在她对面，酒壶磕到桌上，笑道：“小桃子关了个把月，愈发傻了。”
周越桃将剪子放下，见越将离右手搭在酒壶上，一面熟练地将酒开了坛，一面环顾四周，双唇一瘪“啧”一声。
周越桃吸了吸鼻子，问她：“你来做什么？”
越将离探手拎了一个茶杯过来，也顾不得讲究什么，翻转手腕径直倒酒，语调笑吟吟的：“来听你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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