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鹤对着他挥手，身子往外探，跟老师说了句什么，老师便放她飞扑过来，被林久抱了个满怀。
“老师今天教了什么？”
“教了古诗词。”
两人说着话往家里走去，易江南认命地提着鹤鹤的书包，仿佛一个独守空闺得不到注意的怨妇。
今天林久做了番茄洋葱汤，还有几个家常菜。
鹤鹤正是掉牙的时候，她又不怕疼，老觉着牙齿松松的不舒服，一旦开始脱牙齿就会闲着无聊去掰，那门牙现在还没长出来呢。
洋葱有很强的杀菌作用，林久听着易妈的食谱，做了一大桌子菜。
番茄熬得很烂，汤汁浓郁诱人，洋葱已经没了生辣的味道，柔软不已，只有淡淡的甜味。
还没入饭桌，房门就敲响了。
林久打开门，风尘仆仆的屈孟探头看，喊了声：“鹤鹤。”
鹤鹤一听自己爸爸的声音，哪儿还坐得住，撑着凳子跳下来，抱着屈孟的腰不撒手。
“孟哥？”
后面的许东提着行李，说：“屈孟不放心鹤鹤，改了机票。今天刚跟老师请假，我们带鹤鹤一块儿出去玩。”
鹤鹤听到要带上自己，蹦跶着凑到许东面前亲他。
许东笑着一手抱起她，拉了拉她的小裙子，说：“给小久哥哥添麻烦没有？”
“没有，鹤鹤可乖了。”
屈孟连着几日心惊胆战的，看到鹤鹤才放下心来，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工作。”
“哪儿的话，下次你们有事儿直接把鹤鹤送来吧。”易江南上前几步，说着，“久儿最近没什么事情，闲在家里也是闲着。”
“那敢情好。”对着林久，屈孟可不客气。
林久勉强笑了下，说：“饭都做好了，要不吃顿饭再走？”
屈孟摇摇头，说：“我得把鹤鹤带到他小叔叔家去给人赔罪，之前这小丫头闷不吭声地跑了，把那俩吓坏了。”
鹤鹤被自己爸爸数落，低声回了句什么，扭头埋在许东怀里不肯再探出头来。
“那我们先走了，有时间请你俩吃饭。”
“好，开车慢点。”
房门关上，屋子里没了鹤鹤的吵闹声，一下就安静下来。
饭桌上特意为鹤鹤准备的儿童餐还温热，林久坐着却一点胃口都没，他只拿着小勺子喝了一口汤。番茄洋葱汤照顾了小孩子的口味，里面还加了不少番茄酱，吃着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易江南抿着唇看他，默不作声地点了支烟，说：“我们聊聊？”
“......好。”
“你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久儿。”
林久双手合十，指腹摩擦着虎口，说：“我......”
“你是在补偿你自己吗？”
“什么？”
“心理学上有一种行为叫自我投射，鹤鹤只是住两天而已，你买了很多东西费了很多心思，你是在鹤鹤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在想方设法地补偿自己的童年吗？”
林久眉头一皱，说：“我不是......”
“那是什么？你只是觉得应该对她好一些？”
“......”
“只一天而已，你的行为就反常得厉害。我不是在告诉你这样是错的，久儿，我只是想你跟我说出你的内心想法。我们要走一辈子，这样的小事情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林久沉默了一会儿，说：“孟哥和屈老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鹤鹤......像是皮球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我知道，我这个想法不对。鹤鹤是孟哥的孩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孟哥都是疼爱她的。只是我.......我受不了鹤鹤一个人被丢下的样子。”
“今天屈孟来接鹤鹤了，他是不是证明了，他依旧把鹤鹤放在第一位，没有像你所说那样推卸这个责任。”
“嗯......所以，我的情绪有问题？孟哥接走鹤鹤的时候，我有一点不舒服......”
“久儿，你小时候被丢下过，对于这种行为你现在的反应才是非常正常的。”易江南说着，伸手握住了林久的，“你的内心把屈孟和你母亲划了等号，他丢下鹤鹤出去玩和你母亲丢下你在你心里是一个事件。所以屈孟回来接鹤鹤时，你把这个行为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久儿，鹤鹤没有被抛弃......只有你的经历是既定事实，无论以后你的生母会不会出现她有什么补偿行为，你都不会回头，这是你的选择，不应该是鹤鹤的选择，也不应该是你替鹤鹤选择，因为你是你，她是她。”
只有你的经历是既定事实。
这是一句多么合情合理又多么残酷的一句话。
是啊。
只有你。
这个世界上像林久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但像他一样被人拯救过的不多。林久在街上瞧见被父母吼骂的孩子也会多看几眼，像是对父母的处理方式颇有微词。
可他没办法做什么，因为他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
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撕裂以前的伤疤。
他低着头没说话，似叹了一口气。
林久很羡慕那些原生家庭幸福的孩子。
像庄煦之。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底气和自信。
因为家庭为他兜着底，是他永远的后台。
但林久不一样。
在福利院长大，被领养，被虐待，再被送回去，又辗转到易家。
哪怕在自己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面前，林久也很少说自己的事情。
倒不是他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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