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左右，老爷子才堪堪转醒，拄着拐杖出来，一步步走得十分艰难。
易江南原本在外面还能崩得住，瞧见老爷子那满头银丝，走路蹒跚的样子，眼睛一下就红了。
老爷子看易江南的模样，招了招手，说：“过来，大孙子。”
易江南急忙上前扶他，林久也不呆坐着，帮着把拐杖收敛着。他跟在两人身后，一步都不踏错，也不听他们说话，乖巧得不行。
老爷子却没忽略他，说：“是林久吧？”
林久一愣，点了点头，说：“爷爷。”
“前年你才这么点呢，小孩儿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啊。”
说着话，易江南扶着老爷子去花园逛了一圈，早上太阳刚升起来，没有什么热度，风却很大。冬风凌冽异常，吹在脸上跟刮刀子似的。
林久悄悄往前站了一步，挡在风口处。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笑笑说：“好人有好报，易楠性子温顺脾气好，我还老担心他一**持不了家。有你这么个儿子，又有林久。好人有好报啊......”
林久没琢磨出老爷子是夸他还是损他，抬头看了易江南一眼。
只见易江南勾着唇看他，双眸澄澈含情，随意地接了老爷子的话，虽说是代替着林久谦虚，却一口一个久儿，叫得十分亲热，显然已经把他当自家人对待。
说着聊着，到晚上时，易家几乎坐满了人。
无论是易江南家还是易慈家，还有两个姑子，都带着孩子乖乖来了。
易江南和林久没坐，站在大人身后。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懂事，少有的手里还拿着玩具过来了，以为过年呢，一会儿磕了头还有红包拿。
老爷子坐在正位上，拄着拐杖说：“病我是不打算治了。”
易慈一听就直皱眉，说：“爸......”
“你先听我说。”
易慈张了张嘴，旁边的易爸也拉住他，示意等老爷子说完。
老爷子放松了些，说：“我守了你妈的一辈子，你妈死了，我守了她的家业一辈子。这临到老了，快死了，我不想守了。易慈，这病也不一定治得好，爸年纪大了，想跟着你去国外看看外头的风景，行吗？”
被点名的易慈，说行也不对，不行也不对，紧抓着手腕，咬着下唇不说话。
易爸和易妈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易爸垂着眸说：“爸，你的事情交给你自己做主，这如果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我没什么意见。”
他话音刚落，旁边小姑子就说：“大哥！你说什么呢？爸的病医院说了，做手术的话，只需要先开颅病理切片确认良性恶性，后期再做手术切除就行。爸怕做手术不愿意去，你跟着掺和什么？你是不是盼着爸不好呢？”
她说着，旁边她老公也附和了几句。
易江南的咬肌一紧，张着嘴想说什么，被林久拉住衣袖，抿着唇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老爷子被她说话气得直抖，拍了拍桌子，说：“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由得了你说了算了？”
小姑子吓了一跳，但老爷子老了，终究是中气不足，说起话来也没了往日的硬气。于是小姑子清咳了一声，又说道：“爸，你可不能这么说。这病还是得治才能好，讳疾忌医可不行。当初妈不就是不愿意去医院，在家里去世的吗。她信那些牛鬼蛇神的，您也是，还真就找了几个神婆来屋子里每天闹，最后妈不还是去了？您现在有这个技术也有这个钱，干嘛不做手术啊......”
老爷子没等她说完，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说：“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轮得到你做主吗？要不是生你的时候落下病根，你妈能那么早就去了？白眼狼，这个家你不想待就别待，滚出去！”
他说起话来，气急攻心，站不稳直往下倒。边上就近的几个外孙外孙女没一个上前扶的，一个个像是来看戏似的，要么偷摸着玩手机要么看着不动。
林久快步上前，扶住老爷子的腰，说：“您再往后一步。”
老爷子的手揽在他肩膀上，这会儿还气着，手劲儿没个收敛，抓得林久疼得够呛，倒退一步坐回位子上后，老爷子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小姑子被扇了一巴掌也懒得管这些事儿，说了几句话后拉着丈夫和女儿就离开了，屋子里空出了一点位置来。
林久叫保姆阿姨给老爷子倒了杯茶，自己依旧半跪在地上给老爷子舒心，生怕他就这么倒下了。
一旁老爷子的大姑子瞧见了嗤笑一声，说：“还真是生怕自己少要点东西，平时不见有孝心，生了病才知道往前凑。”
这女人上回在林久这儿吃过亏，连带着易玉不被家里待见，她也没想过自己的原因，就觉得林久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本来就不姓易，还得给他一分财产。
她话说得很不客气，不止老爷子，连着易爸易妈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他俩工作忙，平时别说服侍老爷子了，就是家里儿子们都没时间照顾。大姑子这话，也不知道是说林久，还是在含沙射影地说他们，总归话是不好听的。
易江南挑着眉看她，问：“不知道大姑平时又回来几次呢？哦......上回回来是想着去二叔公司工作对吧？后面是怎么没去成来着？好像是易玉嘴巴不干净。你说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话词儿糙可这理还真是一点都不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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