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林久跟一个班上并不熟的三个男生住在一个屋子。
他回来得晚，另外三个已经把位置占了。林久便把自己的包丢到了唯一剩下的靠近厕所的上铺。
洗漱完上床躺着，老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看，到了他们这儿时，把手机递给林久，说：“你家长。”
林久一愣，接过电话。
“喂？”
“喂，久儿，住得习惯吗？没人欺负你吧。”
声音清澈，又带着一股子不好招惹的混意。
老师手机隔音不好，不客气的话一下萦绕了整个闭塞的房间。房间的另外三个同学听完心里一咯噔。
林久笑了下，说：“哥，没人欺负我。都九点了，你还没回家吗？”
“光头叫我出去撸串。等咱妈回来，让她给买个手机，不然找你都不方便。”
林久没答应这茬，闲聊了几句后，把手机还给了老师。
老师点了人数，说：“是你哥？”
“嗯。”
“挺疼你的。”
林久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的孩子都没人找，只有他有人找。
他的哥哥不放心，因为太疼他了。
林久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在周一庄煦之勉强装出的成熟可信似乎都不见了。
“你弟弟？”光头吃着烤串，在夜灯下的头显得更加明亮了。
易江南嗯了一声，皱着眉瞪光头，说：“你丫坐边上去，我看着晃眼睛。”
光头可怜巴巴地坐到了背光地方，说：“你不是最开始挺不待见的吗，怎么这才小半年呢，你这费心的，跟你亲弟弟似的。”
易江南倒了杯啤酒，说：“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再不待见也是跟我一户口本的，何况那小子，你别说啊，我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我在我家住两年了，隔壁住了谁，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那天我回家，隔壁阿姨递给我一袋子棉花糖，说从国外带回来的，让我给久儿尝尝。”
“我也想住别墅，我也想家里拆迁，我也想有隔壁阿姨给我棉花糖。”光头呜呜呜地说，话音未落被易江南一巴掌拍到脑门上，啪的一声，惊天动地。
说起拆迁这个事情，易江南家里在c市有套房子，他爸妈出去调研时拉着他转学，家这边的房子没卖，就是一个小平房。当时想着卖不起价，还不如留着。等易江南高中回到c市时，正好拆迁，易爸易妈琢磨着换成钱，就易江南不乐意，非说留钱干嘛，以后你俩又出去调研了，指望我一高中生租房住啊。
易爸易妈这才答应换成房，三百多平的环外小别墅，当时才一百来万。等易江南念到高二，他们那边地铁也修了，商场也建了，还有一社区小学。房价蹭蹭蹭涨到了四百多万，易妈还说呢，不指望易江南念书多好了，有这运气，买彩票去吧。
第二天春游回来，易江南还是放不下心，大清早请了假，去小学等林久。
门口大爷都认识他了，也不让他押着校园卡，直接开了个小门放他进去。
好些不放心的家长也来了，一个个来回走，时不时地互相聊聊。
六年级要升学了，总归是些升学的事情。什么学校好，什么老师讲课认真，送多少礼，请多少人。
聊天对象是自己孩子时，家长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易江南抱着肩膀站在树荫下，一串红的花又艳又浓，香气弥漫很远。
等了一个多小时，大巴车才晃晃悠悠地开进校园里。
按着班级一个个接，小学生们都吵闹，隔着老远看见自家家长来接，都说不出的激动。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不在家里住，晚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儿偷偷抹过泪。
车门打开，小孩儿们凑下来，四下望望，有人接的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没人接的瘪着嘴，三三两两的拉着回家。
易江南晃着腿没上前，似乎想要看林久平时不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
林久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头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这衣服还是易江南以前穿的，小孩儿年纪小却一点都不糟践东西，易江南小时候的衣服都被他翻了出来，七八成新的都能将就穿，啥也不挑。他下了车后还扶着车门，等同学们一个个地走了之后，才把门关上。
不知道哪儿凑过来的自然卷小胖墩拉着自己家长跟他说话，林久模样好看，又是个乖巧的性子。那家长笑眯眯地拉着自然卷小胖墩，从兜里掏出糖果递给他。
“小同学家住在哪儿啊？阿姨顺便送你回去吧。”
“不了阿姨，我去坐地铁三站就到家了。而且，我哥跟我说，不能随便麻烦别人，不合适。”
“哎哟，怎么这么懂事。”女人握着庄煦之的胖爪子，捏了捏，像是数落，“瞧瞧人家。”
看着庄煦之装腔作势喊疼，林久也跟着笑了起来。
即使数落也是自己家的好，大人说的话不能当真。你再懂事听话，也不是他家的种，夸你只是因为顺嘴客套，当真了就是自己的认知错误，没把自己的位置看明白。
林久年纪不大，却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他知道说什么大人会开心，那是让人领养他的必学技能。
他穿着易江南的衣服，袖子有些长，把他的手完全包住。
前面的母子说说笑笑，并不在意林久什么表现。林久他虽然笑着，却神情淡漠，不像是他这个年纪会露出来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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