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正在账房对账，忽然看见农庄今年的预约款项，“为什么这么多？”账房先生说，“今年农庄招来了三十户短工，烟波楼的日常供给咱们可以自给了，这些钱很合适了。”陈老爷叨念道：“这小兔崽子开光了？”忽然看见抱着一大堆笔墨纸砚的苏叶前来报账，问道：“你三哥二在农庄里干什么呢？”
苏叶有些为难，“老爷对不起，三哥儿说，不能告诉您他怎么做到的，请您别为难小的了。”陈老爷皱眉，“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快回去吧！白公子什么时候回来？”苏叶答：“羽哥儿也要等到农忙了。”陈老爷满脸狐疑的看着一溜烟跑走的苏叶。
陈家农庄特意开辟了一个小院，设立了简易的学堂。凡是陈家的雇工，不论长工短工，都可以让孩子进这个学堂里识字读书，不仅不收费，还提供一顿午饭，就连笔墨纸砚书本都可以用学堂公用的。今年还会选出两个最好的男孩进烟波楼当账房学徒，两个女孩进烟波楼当学徒厨娘。再加上这个先生，可是陈家大哥儿的好朋友，也是个文曲星转世般的人，登时让十里八村的短工农户都心动了，更是有两个签了三年的长约。
一时间，陈家农庄顿时火热起来，从立春开始，烟波楼的采买就变成了车夫，一应食材都从农庄源源不断的拉来，质量让几个大厨都拍手称赞。
黄昏间，白云寄应农庄长工之邀，又开了一班，教几个年轻人识字看账。苏枝苏叶每每都坐在第一排，学的极其认真。陈朗刚刚结算完一天的结余，百无聊赖的蹲在墙头看着黄昏散课，一边拿着青色的辣椒当零食啃，争取把嘴里的辣椒籽儿吐到地上的坑里，忽然白云寄出现在面前。陈朗吓了一跳，“蹭”的一下从墙头上蹦下来，“云寄哥哥。”
陈朗这种自来熟，加上农庄规矩少，一众人早就打成一片，年轻人都称白云寄为羽哥儿，就跟自家的大哥儿，三哥儿一样了。白云寄看看陈朗，“我觉得全庄上下都听过我的课了，怎么能让你吃亏呢？”
陈朗抬起头，“我识字的，会看账的。”白云寄伸出手，指了指陈朗身后走过的一群毛茸茸的嘤嘤叫唤的小鸭子。陈朗的眼睛登时亮了，跟着白云寄走到桌边。白云寄从自己的桌上摸出一本书，“策算十章，是京城国子监的内部教材，寻常的算账先生自然是学不得的。”
眼见陈朗眼睛越来越亮，白云寄翻开第一页，“你看，这是之前教你数鸭子的办法，三人同行七十西，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陈朗茫然的看看白云寄，漆黑的眼眸略显空洞。
白云寄坐到他身边，拿起炭笔，“三人同行，三三一组，余数乘七十……”经过一阵简单的演算，陈朗眨眨眼，拿起另一只炭笔自己也演算一遍。
陈朗的速度明显比白云寄慢了很多，白云寄便拿过那本策算十章，又看了一阵儿。等到陈朗低声说，“一样的，我也懂了。”白云寄拿过另外一张草纸，“平日里看账，大多明细俱全，你所要做的无非核对结果。其实在知道结果，短缺明细的情况下，也可以得到明细。”
“真的？”陈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云寄，白云寄递过一张草纸，“你看这最简单的问题，鸡兔同笼，头共十五，脚共五十，问有多少鸡和兔？”陈朗皱皱眉，“这怎么可能算的出来嘛？而且我打开笼子看一看就好了呀！”
见陈朗没有展现出多少耐心，白云寄摇头，“这只是比较又代表性的问题，若是换成了上千的粮食，绢帛，你还能一点点的查吗？”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陈朗忽然有点害怕，眼神瞄到了书中的解法，竟然忽然就懂了解法。“我懂了！十只兔子，五只鸡！”
白云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笨还是聪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陈朗又走神了，盯着烛火，目光涣散。白云寄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他转过头，“云寄哥哥，我在想今年我们是把短工招来了，可是明年其他农庄富户，明年也会学我们的方法，他们家底厚的很……”
陈朗看了看白云寄的眼睛，“对不起，我们继续……”白云寄说了句无妨，却没有继续说话，果然就一眨眼的功夫，陈朗的眼神又飘忽不定起来。
白云寄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白云寄他们从小读书，都是在先生的戒尺下一板一眼，一坐几个时辰，长期训练下来，专注力和耐力大多极强。
而陈朗自幼不是陈昭和陈期那样天才，又没有被特殊管教，因此烹饪，读书，各门手艺，都极其蹩脚……白云寄放下书本，陈朗登时回神，以为他生气了，忙要道歉，却见白云寄的眼神怪怪的，话憋到嘴里一半儿，“云寄哥哥……对……”
白云寄摇头，“不必道歉，我知道了，今天先去休息。明天申时开始，每天两个时辰，我有特别任务。”
第二天申时，陈朗战战兢兢地走到小学堂，见白云寄面前一堆家中旧账，“云寄哥哥，这是做什么？”白云寄道：“这是五年内烟波楼所有的流水，你每天核一个月的，核完了，就去睡觉，核不完，我就陪着你熬大夜。”陈朗的眼神瞬间迷茫起来，“五年的流水？每天一个月，那要两个月才核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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