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他今天怎么样了？”从孙宅拿完换洗衣服一开门，孙贺黎就撞见了前来逮他的孙贺嬴。
孙贺黎嘴上一层青青的胡茬，人瘦了一大圈，“老样子，喊他会有反应，但还是没醒。”
吴有已经昏迷47天了。几十天来，他在ICU还算平顺地度过了再出血和脑水肿两关危险，只肺部感染的苦头重一些。据医生说这已经算是十分乐观的情况了，只要不再出岔子，人肯定能很快醒来。
可等所有指征回到标准线，人转入普通病房，连刀口的线都断续拆完、剃干净的头皮上都长出一层新发，吴有还是没醒。
说昏迷却又不太准确。14天和21天时，程雨山曾两次联系过专家会诊，给吴有做了详尽的复检，陈慨也对他**的伤口做过评估，最终两拨人得出的结论是，吴有身体上的伤已经趋于痊愈，他早就该醒。如果一直不醒，那就是他潜意识里不想醒。
这期间宋宓应陈慨之邀和孙贺黎见过好几次面，听闻这个消息，也来病房探了次病。走时他指指隔壁保温箱里的孩子，对孙贺黎说，你家小子现在不是每天都要做袋鼠护理吗？你试试抱到吴有身边去，让他闻闻孩子的味道，听听孩子的哭声，父子连心，兴许能有用。
孙贺黎信了，在吴有病危的时候，孩子情况也不好，哭闹惊悸一起来，而当吴有情况稳定下来，保温箱里的孩子竟也跟着安稳了，全身感染退去，呼吸有力，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的“母亲”同生共死。
这经验让孙贺黎不得不听宋宓的建议。于是他开始每天把孩子抱到吴有身边去，两个人一起给孩子做护理。
二十多天时孩子已经强健不少，控制好室温的话每天可以离开保温箱一两个小时，待在自己父母亲的胸口，获得一些和在母体里生长时相似的安全感。
孙贺黎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出现在吴有病房，调高空调温度摇起床头，坐到吴有身后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裹好毛毯，又让护士帮忙把孩子抱来放在吴有胸口，让他们父子俩肌肤相贴呼吸相萦。
这果然有用，头两次吴有还没什么反应，到了第三天，孩子才在吴有胸口趴了不到十分钟，孙贺黎就明显察觉吴有的眼皮动了动，下巴也本能地往孩子头顶蹭去，像是十分贪恋那点儿温度似的。到第十天的时候，连护士都惊奇，说头一回看有病人睡着都知道要怎么抱孩子做护理的。
等到这一天，孙贺黎想起下午在医院时的情景，嘴边扯出个笑，“对了，今天比昨天有进步，我拿棉签往他嘴上擦水时，他晓得要来舔了。”
“好…那就好，”孙贺嬴何尝不知道这些，每天她都听程雨山说病情来着，但看到孙贺黎，还是忍不住要多嘴一句，“你也别急，慢慢来，阿有他肯定能醒的。”
孙贺黎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放下东西摸出手机来，划开相册给孙贺嬴看，“对了，我拍了两张朗朗的照片，你看——”
照片里的孩子正躺在保温箱里喝奶，出生一个多月，孩子全身已经渐渐褪去红色，皮肤也开始饱满起来，只是个子依然比足月的孩子小上一圈。
孙贺嬴先是欣慰一笑，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睛，喃喃道，“……可怜的，这么小就遭罪。”说着又恨恨，“都怪那个林迟，要是早点儿到医院，阿有和孩子都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贺黎喉咙发哽，手指一颤按灭了屏幕。孙贺嬴不知道现场什么情况，可以理直气壮地归罪林迟，可他不行。
这段时间他努力要忘记事发当天的情景，忘记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像只可悲的鸵鸟，却是徒劳——那日的记忆越来越深，每天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孙贺嬴擦了擦眼角，“我今天是来问你要一句话，林迟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我听小管说，这周楚锦锋的人都去公司找你两趟了，你见不见？”
“公司有大伯和康叔看着，我不会出面。”
“你信得过大伯？”孙贺嬴心里还是担心，孙贺榕他们都不放在心上，但孙良山不一样。
“信不信得过都无所谓，孙氏在谁手里不都姓孙么。”
孙贺赢惊讶道，“你现在看得这么开了？”
“…总之这个你不用担心，再说现在也不是内斗的时候，孙良山不会这么拎不清，”孙贺黎淡淡说道，又问，“林迟……你怎么看？”
“你问我么，要我说，于情于理都不能轻易放过他，于情，他伤害的是吴有，是我的宝贝侄子，于理，他肇事逃逸，绑架勒索，持枪，故意伤害，每一件都是证据确凿的事，该怎么判就应该怎么判，谁来求情也不用理，哪怕是他楚锦锋。就是爷爷在，我也这么说。”
孙贺嬴递给他一个文件袋，“但我不是当事人，什么态度并不重要，事情也不是黑黑白白那么简单——这是严律师给的资料，你自己看看，听他的意思量刑上的确可以有两条路子，毕竟阿有怀孕的事……不正当，病情也没法全部对外公开。所以，这面子给不给楚锦锋，决定权都在你手上。”
孙贺黎接过来捻了捻封口，“楚锦锋本人呢，还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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