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程雨山跟着救护车找来时,正看到孙贺黎直挺挺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有几个警察围着他,大约是在劝他什么。孙贺黎手撑着门框一言不发,脸上表情空白,一副丢了魂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他怎么样了?”程雨山带着两个急救人员跑过去。白大褂像是张通行证,那群警察自发让出路来。
才到门边,就听见里头传来嘈杂的人声。程雨山眉头更紧,心脏通通直跳。
孙贺黎看见是他,发直的眼珠子动了动,“在里面……生孩子。”隔了两秒,像终于放了一些声音进耳朵似的,又补了句,“有医生在。”
“那你怎么不进去?”程雨山喘着粗气,见鬼了一样看他,他知道孙贺黎在吴有心里的分量,真到了要生的时候,吴有不可能不希望让孙贺黎陪在身边。
除非……是孙贺黎不愿意。
果然,程雨山见孙贺黎木着的脸扭曲了一下,沉默了。
他心里顿时一把怒火直烧脑门,刚要发作,突然听得门内传来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你让开!”
孙贺黎被程雨山拽着手肘拉了一把差点跌倒,但也没拦着,身体往旁边墙壁一靠,让出门把手来。
程雨山急急开门,一进去,就见医生从吴有腿间拖出了血糊糊的一个肉团。他赶紧三两步走近去,跟着他的急救人员却通通傻了眼——坐着急救车赶来时,他们接了无数个催促电话,院长的消息也一条条发来,千叮万嘱要快。原以为是枪击爆炸之类的险情,还奇怪怎么妇产科的程医生也一同上了车,没想到一见到伤患,居然是个正在生产的孕妇!再看一眼,更不得了,那床上张着腿刚生下孩子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吴有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孩子一离开他的身体,他就泄了气倒在床上。
房间里那医生也不管他们,只抿着嘴一言不发,翻开白大褂内里不停擦着小肉团的口鼻。
程雨山只瞥一眼,就去看吴有。这一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吴有整个人都浸在汗里,脸色青白,眼睛瞪大,鼻子里虽然还插着氧气管,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嘴唇紧闭,嘴角还隐隐有血。
“阿有!”程雨山叫了声他的名字,可吴有毫无反应,他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像在等待什么。
也就那么几秒的功夫,背后响起微弱的哭声,幼猫叫一样,程雨山这才看到吴有眼皮一颤,放心吐出一口气来。
然而他心还没放下,又陡然升到喉咙口——瘫在床上的吴有突然开始浑身抽搐,曲起的腿歪向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溢出带着血丝的白沫。
“阿有——!”
吴有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救护车上,他意识不太清醒,眼前也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嘴刚一动,就有人从身后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环抱着靠坐在车里。
这人手臂有力胸怀温暖,掌心纹路流畅细腻,隐隐还在发抖。他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想动一动去看,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
“阿有,不要动,你想说什么?”
稍远处有人声传来,吴有动了动眼珠朝那看去,没看清楚人,脑子也转不动似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程雨山的声音。
“……雨山?你在啊。”他声音虚弱,吐字也不清楚。
程雨山正密切注意着吴有**的出血量,情况不乐观,胎盘虽然已经娩出,但出血很严重,车上又不会有备血,他只能先塞纱布止血,又让另一个助手试着按摩吴有的肚子。
更糟糕的一点是,吴有醒来前又抽搐了一次,伴有间歇性窒息,那是子痫的典型症状,虽然一时用药稳定住了,但心率明显减慢。他观察下来,不排除吴有后续有心衰甚至颅内出血的危险。
“对,我来了好久了,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的。”程雨山尽可能轻松地说。
“孩子……还好吗?”
程雨山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心里一酸,脸上却笑着,“嗯,都挺好,在另一辆车上,张医生看着呢,你不要担心。就是可惜他不是个女孩儿,你不是一直想要女儿吗?”
吴有听懂了,也想笑,但几乎抬不起嘴角。
“累了就别说话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吴有却固执,轻轻吐出一句话来,“……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身后那人的怀抱一僵。
程雨山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眉心一道刀刻,“不会的阿有,有我在,你一定没事。你还不相信我吗?”
吴有微弱地摇了摇头,问道,“我的情况,晴晴…知道了吗?”
“还没,怕她着急,只说你救出来了。”
“先不要告诉她……我的孩子,她不喜欢。”话很落寞,吴有神色却很平静,“我给他起了小名,叫…朗朗,晴朗的朗,大名…还…还没想好……”
他停了停,又有些喘不上气来。有人掐着他的胯骨不停地在揉他的肚子,动作并不重,可他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注意到他不适,程雨山摆了摆手,那双手的动作便更慢更柔了些,“阿有,别说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慢慢想。我一起帮你想,好不好?”
“……不行,”吴有噎了一噎,像是着急起来,眼睛亮得骇人,“…雨山,听我说……朗朗要是能活下来,你就把他送到…济慈福利院,去找…找吴院长,让她…起名,要是活不下来,就、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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