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糖水抚慰了他紧缩的喉咙，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胃里，让他眼前的重影渐渐散去。
好一会儿过去，孙贺黎看他面色恢复了些，才伸手抄过他的腋下搂住他的背，“能站起来吗？”
吴有试着撑了撑地，脚里有了力气，对着孙贺黎点头，“能。”
“嗯，小心点，我扶你起来。”孙贺黎手上一用力把他从地上扛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孙贺黎的动作很是小心。
一直到把他扶到餐桌前坐定，孙贺黎才松了口气，“梅姨，把皮和馅端出来，我来包吧。”
梅姨正把闹闹抱到吴有身边的椅子上坐定，一听这话乐了，“先生也要包？稀奇了稀奇了。”
话里有几分调侃，孙贺黎也没在意，倒是吴有一直怔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孙贺黎说话算话，洗了手撸起袖子坐到了吴有面前。
只见他熟练地捡起一张皮子摊在手心，往中心戳了筷馅儿后对折，手指捻了点水划了两下，两拇指捻着边角这么一按，就包好了一个。
梅姨握着筷，惊讶，“先生原来会包的呀？从小就没见你动过手。”
孙贺黎得意地笑笑，“我不是不会，是懒不想动手，反正有你们包，再不然买现成的。”
吴有倒是不意外，他曾不止一次看到孙贺黎给林朝勤带自己包的馄饨，一半荠菜猪肉，一半香菇鸡肉，配着山药排骨汤，全是林朝勤喜欢的口味。
孙贺黎自己没什么忌口，却把林朝勤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那会儿林朝勤把饭盒里孙贺黎亲手包的馄饨拨给他两个，边嚼边含混地说，阿有啊，跟你说个事，看在这馄饨的面子上，我决定以后不当直男了。
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朝勤语塞了下，就是说我要试着和阿贺处对象了呗。
他愣了半天都没能消化林朝勤的话，筷子夹着的馄饨差点掉地上，阿勤，男人……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
林朝勤看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鼓着腮帮笑出两排白牙，嗐你反应这么慢呢！要是不能，阿贺这么多年是在干嘛？再说了，这又不偷不抢不碍着别人的，有什么不可以？啊不对，也不是不碍着……我爸妈那儿估计悬……
说着又挠头，耳朵发红，难得在他面前不好意思起来，阿有啊，我要是喜欢了男人，你该不会觉得我奇怪，就、就看不起我吧？
吴有记得自己什么都没说，只会摇头，饭盒里两个馄饨被他戳了半天，到最后也没吃下去。
“你在想什么，”孙贺黎突然开口说道，似乎心情不错，“盯我半天了，我包个馄饨有这么奇怪？以前我也带到你们队里去过，你没看阿勤吃过？”
吴有被打断了思绪，一时有点心慌，摇摇头不说话。
孙贺黎从没给除了林朝勤以外的人包过馄饨，没有人会是例外。林朝勤的喜欢固然不偷不抢，那他吴有的呢？
他自然可以宣称自己是答应了林朝勤来照顾孙贺黎的，可这话骗不了他自己——他心里明白得很，早在他还对男人间的爱情没什么概念的时候，就已经喜欢孙贺黎了。
现在，林朝勤死了，取而代之坐在这里是他，孙贺黎就在面前，触手可及。他果真…就没偷没抢吗？
“不要包了，”他突然抓住了孙贺黎的手腕，轻巧地夺过那双手上的馄饨皮，是他一贯利落冷静的身手，面色却透露着难堪，“我来包，你、你不要做这些。”
梅姨笑了，“阿有哇，先生难得勤快一次，平时少见的，你呀就让他包，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人呀要懂得享福，晓得伐？”
吴有不接话，只垂了头开始包馄饨。
“不了，你们包吧。”孙贺黎倒没和他抢，抽纸擦了擦手，想到什么又转身去了客厅。
梅姨戳戳吴有手肘，“你看看你看看，说不包就不包了，所以说啊，机会来了就要抓住的嘛。”
说话的功夫就见孙贺黎拿了个绸带扎好的礼盒过来，坐到闹闹旁边拆起来。
梅姨拿了剪刀来帮着把繁复的绸带剪了，“先生，这又是哪里来的？”
孙贺黎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手工曲奇，“孟小姐做的，我想着闹闹可能会喜欢就拿回家了。闹闹，要吃吗？”
吴有包馄饨的手一停，就听闹闹的声音欢欣地响起来，“要！”
“孟小姐？是孟将军的孙女儿吗？去年过年来家里吃过饭的那个？”梅姨不知怎么下意识看了眼吴有，问道。
“嗯，”孙贺黎捻了块曲奇递给闹闹，自己也拿了块塞进嘴里，三两口嚼没了，“唔…味道还不错，你们也尝尝。”
吴有没去拿，手里动作倒是慢了下来，一个馄饨锁边压了半天也没松开。
梅姨探身拣了块曲奇，咬了小口称赞道，“这个曲奇做得是不错。我说…先生啊，你好像蛮喜欢孟小姐的哦？”
“比起老爷子安排的人，博龄的确是好多了，至少我们还有话谈。”孙贺黎正在给闹闹擦嘴角边的碎屑，闻声随口说起，“我之前也没想到，她居然也是读建筑的，我们还是校友，我毕业那年她刚入系。”
“这么巧的哦！蛮好，”梅姨放下一个馄饨，起了八卦的心思，“是要有共同语言，以后两个人有话聊。那先生，孟小姐送了饼干来，要不要回个礼的？不如哪天请孟小姐来家里吃饭呀？”
孙贺黎还没说话，就听见闹闹对着吴有轻声说，“爸爸，我要喝水。”
“你坐着，我去倒。”孙贺黎压下吴有就要起身的动作。
梅姨看看二人，被带跑了话题，和吴有感慨道，“啧啧啧，你看看，嘴上说着不考虑，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嘛，我们先生啊，看来是想成家了。”
吴有放下手里的馄饨没有再碰，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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