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郑二公子此生中最为狼狈的日子莫过于河间这几日了,想那日杀龟大会时,他还是人人尊敬的延平郡王二公子,如今却被人五花大绑,押在这群江湖草莽面前剃发,真可谓是奇耻大辱。
郑克爽虽然被压着剃了发,心中悲愤,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头发没了还可以再长回来,脑袋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更遑论争夺延平郡王的世子之位了。何况他今日虽在众人面前受辱,但大家都被清兵抓了,也算患难与共,有“辱”同受。郑克爽由己度人,只要他与这些人好好分辩,想来他们也不愿这等消息传出去辱没了自己的声名。如此一来,今日之事也传不回台湾,只是他头顶这条金钱鼠尾却不好办。台湾奉明朝正朔,官民人等至今仍是故明衣冠。他如今这副样子,等回到台湾该如何向台湾上下交代?若不想出个好法子来,只怕他日思夜想的世子之位就要离他而去了。
群豪们看郑克爽被鞑子官兵押着剃了头,纷纷破口大骂。他们这些人身在清廷辖制之下,不得已剃发易服。那日看见郑克爽一身故国衣冠,更是坚定了反清复明的决心。有些血性汉子更是攥紧了手中铁链就要冲将上来。一旁的官兵们见了,拿着长鞭就冲他们劈头盖脸的抽去。群豪们受了疼,反而骂声越大。
卫肖坐在马背上冷眼旁观,等官兵将人犯给压制住,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成王败寇,古来如此。你们行事不周,落在平西王手里,也怨不得旁人。”
话音一落,群豪们骂声又起,皆道鞑子官兵无耻。
多隆听得皱眉,道:“卫兄弟与这些反贼费什么唇舌。”
卫肖笑道:“看在这些反贼让咱们兄弟再立下一功的份上,也让他们做个明白鬼。免得他们在地下见了阎王爷,倒说是咱们兄弟害他性命。”
多隆赞道:“还是卫兄弟想的周到,虽然咱们手上人命不少,可不是咱们杀的人,咱们也不能白白认了。”
卫肖策马上前两步,“你们听好了,本官原是皇上派去福建探望先靖南王的钦差,河间之事本不归我管,只是本官回京之时接到杨总兵密报,说是在河间捉了你们这一干反贼,请我来主持大局。你们所犯的那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皇上与平西王仁爱,本官亦不欲牵连无辜,便只取你们的性命,你们的父母妻儿一概免罪。等你们见了阎王爷,千万记住要多说些平西王的好处。”说完也不再去看群豪的反应,下令大军开拔。
待行到任丘境内,天色将晚,卫肖即下令安营扎寨,她与多隆,富春等人安排好防务,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人等候在那里。
“师弟,我有事和你说。”原来是阿珂在等她。
“是师姐啊。”卫肖有些意外,阿珂这时候来找她做什么。“咱们进帐说话吧。”
阿珂进了营帐,却有些局促。“师弟,我……”
“平日里师姐都爽快的很,怎么今日反倒扭捏起来?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就会胡说。我今日找你是有要紧事。”
“这倒奇了,师姐,你的要紧事是什么?”
阿珂抿了抿唇,颇有些羞涩。“这些日子,郑公子在牢里受了许多苦,他的家将又尽数没了。所以我……我想……”
“你想跟在郑公子身边,照顾他,是不是?”
阿珂给卫肖说中了心思,脸上飞起红霞。“我只是可怜郑公子受苦,再者,我也不是一直与他一道,等郑公子伤势稍愈,我便回来。”
卫肖感慨道:“你对郑公子也算是有情有义,若是我这个师弟有难,不知你是否会这样尽心尽力的救我!”
阿珂道:“你是朝廷大官,身边又有那么多护卫,怎么会有难?”
卫肖道:“郑公子身边也带了一大群家将,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官兵所擒,成了阶下之囚。”
“那怎么一样,郑公子的家将武功平平,你的护卫可厉害多了,连师父都夸奖他们的武功好。”
“护卫们自有护卫的职责,师姐你却没有救我的心思,你看我不顺眼,便是有人捉了我去,只怕你也会拍掌叫好。”
“你的护卫都护不住你,我又怎么能救得了你。你这么聪明,便真是给人捉了去,也定有法子脱身。”
“你这么没良心,倘若有人捉了你去,我可不救你。”卫肖对阿珂也是无可奈何了。
“你才不会不管我呢。”阿珂说的笃定。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是我师弟啊。”
卫肖笑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师弟,你帮不帮我?”
“若要真说起来,郑公子也算是个良配。只是他早已定亲,就算他是真心喜欢你,也万万不可能娶你为妻。这一点,你可知道?”卫肖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定定看着阿珂。
阿珂脸色一白,“郑公子是王孙公子,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怎能做得他的正妻。”
“话倒也不是这样说。”卫肖想起阿珂的身世,一时心中怜惜。“郑克爽如今虽是王孙公子,可他的祖上倒也不是那么光彩。他的曾祖父郑芝龙原是福建海盗,后来归顺大明,做到大明的福建总督,等清兵入关,郑芝龙又投降满清,做了大清的同安候。若不是有郑森力保大明,只怕郑家头上这一顶汉奸的帽子也洗不掉了。郑克爽的祖父郑森虽然拒绝投降大清,还收复了台湾,可郑森身上还有一半扶桑血脉。真要论起来,郑克爽倒也不算纯种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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