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小许的妻子和女儿离世不到一年，杨法医的事情你也清楚……但是小许和白科长都还在岗位上坚持，他们都没有提出过放弃。
“上一个放弃的人是杨法医，就因为这个，我很看不起他。我不希望你也成了被我看不起的人。
“我清楚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走出伤痛，但我不希望你就此放弃，这可能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陈默转过脸去，不让萧华看自己的表情。
听萧华对许临瀚的称呼，他应该比许临瀚还要大好几岁，跟他的外表实在不太符合。
陈默在辞职报告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写了一遍，完整却不至于啰嗦矫情，至少他确认领导读得下去。想必萧华已经对他经历的事情有了了解，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秋北岭站起身一瘸一拐往厨房走：“我去给萧先生做点吃的。”
萧华：“不用麻烦的……”
秋北岭没理他，开始在锅里烧水，又拆开速冻饺子的包装。
陈默抬眼看了看秋北岭，他正一只脚站在灶台前忙活。陈默想到，如果自己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没有忽然想起他，如果自己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可能再一次见到秋北岭，就是在水上分局。
秋北岭为什么会这么自责？
……
陈默：“萧华……我问你个问题。”
萧华：“嗯。”
陈默停顿了片刻，把这个曾经在心里质问过自己的问题抛给了面前的人。
“揭开伤疤，究竟是拯救，还是加害？”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秋北岭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
萧华对着地板发了很久的呆，陈默一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萧华才缓缓开口：“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陈默：“没关系……难为你了。”
秋北岭端着碗饺子一瘸一拐走出了，险些把汤水撒出来，陈默连忙接过碗，搁在餐桌上，又一把抱起秋北岭扔在沙发上。
秋北岭：“萧先生，趁热吃吧，我不会做饭，但是能确保应该是熟了……还请别嫌弃呀……”
萧华看了看碗里，还好，能看出来是饺子。
萧华：“真的麻烦你了！”然后拿起碗筷就开始吃，估计是真的饿坏了。
陈默：“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的？”
萧华：“问了徐凯。”
陈默：“慢点吃……看把你饿的。找不到我人怎么不知道跟我打电话？”
萧华：“……你没接。”
陈默一愣，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陈默抱歉地笑了笑：“哈哈哈……下午处理突**况去了，没留意电话……”
沙发上的“突**况”瞥了陈默一眼。
萧华：“没关系……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只是想劝劝你，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我会跟他们传达的。”
陈默长叹了一口气。
“不必了。”
陈默拿起那一叠辞职报告，撕成了碎片。
陈默：“谢谢你……萧华。
“我想了一整天，我终于冷静下来了。
“今天跟心理医生谈了一上午，她跟我说了两个观点。第一个，我当初选择了自己的路，就要勇敢走下去，至少，不能让我父亲对我失望，我总要面对一些东西的……毕竟，死亡……死亡是生命的必然结果，太普遍了，每个人一生都要面对几次的。
“第二个，她劝我早点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她说……就算吴璟什么也没发生，就算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生活……
“我和他，走不到最后的。”
秋北岭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萧华吃完最后一口，搁下筷子。
陈默：“……她说，我们的关系其实非常脆弱，就算我们彼此都认为自己是爱对方的，就算我们生活平淡没有争端，但这种看似风平浪静得能够天长地久的情感太脆弱了。
“……她说，人在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是会越来越自信的。我承认了，我在吴璟面前，太卑微了。他真的不是个弱者，他一直都比我强的。我就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会做。我反思过，我的人格似乎因为喜欢上了他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我以前，从来不会自卑。
“……她说，我根本没有走进过吴璟的内心，我连他的画都看不懂，也不可能看懂。
“……她说，她从吴璟的画里看出过一些东西。她说吴璟呢……他是把自己的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就算没有我，他依然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附属品，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可有可无的。
“所以我也不必把这段感情看得太重……是吧？
“我觉得梁老师说得有点骇人听闻了，我一开始是有些不相信的。但是我知道，梁老师不会骗我的，只有这一个人，我敢相信她的每一句话。仅仅是设想一下，就很可怕。
“我不愿意这样来看待吴璟……我……”
“够了。”
秋北岭忽然打断了他。陈默和萧华都是一愣。
秋北岭：“把碗洗了，送萧先生回家，然后早点洗了睡，明天还要上班。正式进市局第一天，可别迟到。”
萧华站起身，把碗筷拿进厨房，自己洗了起来。
陈默转过头去看秋北岭，秋北岭却没有看他。
秋北岭：“梁阿姨不愿意说别人不爱听的话，但是她心里都明白，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是会说出来的。我想，有些事情，你心里也明白的，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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