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北岭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默从来没见过他的表情这样严肃。他清楚，秋北岭对这种事情不会开玩笑的。
秋北岭：“我有证据。我一开始也不确定，但现在，我告诉你，我有证据。
“我去见过他了，就在那天晚上。”
陈默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陈默双唇开始颤抖。
“我答应他了，要满足他的愿望。他想见你。”秋北岭说着。其实他一直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陈默。如果不告诉他，吴璟会很伤心，陈默也仍然会一直寻找真相。如果告诉他……
“……不！”陈默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六年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怎么可能想见我！不可能！”
秋北岭静静看着陈默。
对不起。他在心中向陈默道歉。
就算会给你带来短暂的痛苦，也比一直被真相困扰下去好吧……这次或许是，彻底……告别吧。
秋北岭：“……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你愿意……去见他吗……”
陈默双唇颤抖，牙齿咬了咬又松开，呼吸渐渐平息。许久，艰难而又微弱地发出了声音：“……他……在哪？”
秋北岭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美术馆有个阁楼……”
——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这里的。
他穿了那件最常穿的白风衣，这件衣服他穿了许多年，是吴璟给他挑的。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地铁的末班车，他的手有些下意识地颤抖，他清楚自己的状况没办法开车。
夜风裹挟着商业街的余温，吹到美术馆门口时已经有些发凉了。
陈默觉得自己疯了。被这个叫吴璟的男人折磨疯了。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被折磨着。他也从未以为过自己能为爱情这样被折磨。
他的生活，他的学业，他的工作，他的思念，他的梦境……他无法自拔。
为什么呢？
此时，他竟然像得知吴璟的死讯的时候那样茫然。像是又一道惊雷劈下，劈得他不知所措。
漆黑的夜里，漆黑的商业街，漆黑的老城区，漆黑的美术馆。
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人。
那么这是个什么人……是他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我为什么相信了他，我为什么跟着他来了，我为什么站在了这里……
为什么？
……
秋北岭一言不发，眼神里带了些歉意。他说过的，他不愿意看到陈默这么痛苦的样子。
陈默不知道自己在美术馆门口站立了多久，只知道夜风越来越冷。
“去吗……”陈默往前迈了一步。显然他在纠结。他面对一件既愿意相信，又没有勇气相信的事情。
秋北岭没有任何语言和动作，意思是让陈默自己决定。
陈默迟疑，又徘徊了许久，最终缓缓向美术馆走去。
陈默撬开了美术馆的后门，并没有看见值班的保安。他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在第一步台阶前停留了好久。秋北岭只是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陈默不知道他上这四层楼用了多少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脚步从未这样沉重过，他觉得美术馆的楼梯从未这样漫长过。
他看着阁楼的门，想起了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他来找秋北岭的时候，也在这个阁楼的门前驻足过。
一门之隔。
他与吴璟竟这么近，又这么远。
门缝中透出来灯光，这是美术馆此时唯一的光。陈默的手放在门上，稍稍紧绷，又收了回来，没有勇气推开。他回头看了眼秋北岭，后者始终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
陈默转回头，双手颤抖，终于推开了门。
屋内是透亮的灯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在秋北岭的眼睛还尚未习惯亮光的片刻，他听见，陈默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轮椅上的人面朝着门口，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陈默凝滞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真的是吴璟。
是他，不可能错，白骨化了我都认识。
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吴璟坐在轮椅上，朝陈默投来很浅的微笑。他的长发垂到大腿上……多好看的长发……
他一点也没变，他还是那么美，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像个文静又端庄的姑娘。
“是你吗……陈默……我好想你。”
这是吴璟说的第一句话。
陈默听见他的声音，心口的洪流终于决堤了。
“吴……“
已经说不出他的名字了。
“陈默……过来些。我看不清你。”吴璟说着，像是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陈默凝望他的脸庞。吴璟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又不像是在看自己。像是眼中失了光彩的……一个盲人。
“陈默……对不起，陈默，我好像瞎了。”吴璟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轻轻挪动轮椅，朝着陈默这边过来。
吴璟停在距离陈默不到一米的地方，目光无处安放。
陈默声音咽哑：“……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成了这样……我会很心疼的呀！”
吴璟摇摇头：“视力是前不久才开始丧失的，大概半个月前吧……”
陈默一直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他有一千个问题想要问吴璟，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问。他的思路从来没有像这样混乱。
终于，陈默说出了脑中最迫切的一句话：“跟我回家吧。”
秋北岭站在门口，退入门后的阴影中。他说过的，他不想看到陈默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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