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了这生死情谊,就此称兄道弟起来,胡荣生不仅教会怒桑儿汉话,还给他取了个汉名,叫“胡泽”。
谢卿到这里听不下去了:“你还挺不要脸,平白无故就给人家冠了姓。”
胡荣生搓了搓鼻尖:“我可没想占他便宜,他自己说不在意的。”
厉渊听了胡荣生的话,脸上并未露出笑意,他直直看着怒桑儿,言语犀利道:“既是南诏鬼主,为何偷偷潜入大誉?”
他此话一出,气氛便全然不同起来。
谢卿方才还带着笑,此时已敛了神色。一诏便如一国,一国国主不经允许便擅入他国领土,这事可大可小,也难怪厉渊重视。
怒桑儿抿着唇,视线在几人面庞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胡荣生脸上。
他起身撩了袍角便在胡荣生面前跪下,用着诚恳无比的语气道:“我此次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借钱!”
别说胡荣生,谢卿都被他震了震。
胡荣生回过神便将人扶了起来:“你先起来慢慢说。要多少钱?为什么要钱?能帮的我总会帮你。”
怒桑儿似乎说来也无颜,叹着气一锤大腿道:“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绝不会跟你开口的。”他徐徐道来,“吐蕃自蒙罗钿上位后便一直野心勃勃,我们六诏虽说一脉同宗,到底不齐心,他便盯上了我们,欲收编六诏各部,统一六诏。前些日子,他派来使节劝降,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皆有归降之意,唯有我同施浪诏不肯不战而降。可若是要打战,就要有粮草和钱,我没有钱,只能跟你借。”
两个小部族对上吐蕃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胜负几许。胡荣生要真借了这钱,怕也是有去无回了。
胡荣生沉吟片刻,问道:“南诏能上战场的有几人?”
“三千。”
“施浪诏呢?”
“两千。”
书房内一片静默,无人再接话。
一共五千人,这不是打仗,这就是去送死。
胡荣生轻轻叹息着道:“钱我能借给你,甚至还能帮你筹集粮草,可你要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打。以目前来看,你的胜算……不大。”
“何止不大,简直就是没有。你有五万人说不定能冒险一战,五千人?”哥舒柔一哂,“你干脆要点钱多买几口棺材吧!”
话糙理不糙,虽说不战而降是很孬,但以卵击石亦不可取。越王卧薪尝胆,文王含泪食糜,哪一个不是忍得一时才成就的大业?
怒桑儿瞪着她:“五千又如何?哪怕站到只剩我最后一人,也绝不做他人座下犬!你们大誉的王爷和丞相,跟蒙罗钿勾结了,现在自顾不暇,还来劝我?”
此话一出,几人勃然变色。厉渊更是霍然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诘问怒桑儿:“哪个王爷,哪个丞相?”
他面色黑沉,如有阴云凝聚,瞧着实在有些可怕,少年缩了缩脖子,回道:“瑞王,严相。蒙罗钿的使者是蒙罗钿的二皇子,他亲口说的,还给我看了……”他比划了个四四方方的框,“盟书。上面字看不懂,但有手印。他说吐蕃已经和大誉未来的皇帝结盟了,共享这天下江山,我就算现在不降,以后也是要降的。”
这答案并不出人意料,却来得着实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厉渊怔怔坐下:“他竟然与犬戎人勾结……”
屋中再次归于寂静,每个人都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
谢卿其实不如何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看众人脸色,也明白这是件十分严峻的事情。
杨庭萱道:“冉元白成了陇右节度使,掌控陇右兵力,若与吐蕃大将呼延廷里应外合,直取长安也不是没可能。”
他这想法太可怕也太惊世骇俗,胡荣生想象着那画面,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怪不得蒙罗钿要舍近求远,在陇右开战,恐怕就是看中那里离长安近。瑞王他如此卖国行径,简直比造反更可恨啊!”
杨庭萱低落道:“大誉瞧着固若金汤,其实已是风雨飘摇,这世道怕是要乱。”
“所以你到底借不借钱给我?”
唉声叹气一番,怒桑儿又捡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此后借钱种种,如何借,借多少,都是私密,谢卿几人不便在场,便告辞各自回屋了。
谢卿与厉渊屋子相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等厉渊到了房门口,就要推门入内,谢卿出声叫住了他。
“姐夫……”
厉渊推门的动作有丝迟缓,却并没有停下看他。
“很晚了,睡吧。”
谢卿忍不住朝他走了两步:“你先别走,你之前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他望着厉渊的目光存了一丝希冀。
厉渊感受到了这股灼热,他紧了紧手指,仍旧没有看谢卿。
“你让我……想一想。”说完,人已踏进屋里,不给谢卿追问的机会便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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