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金融市场低迷，近一百家p2p平台连续爆雷。各大公司降薪裁员，盛兴所在的那片商务区，凌晨一两点办公室灯火通明已经是常态，不光新人实习生，七年级以上的资深律师、合伙人，都连续加班不着家，所里一片哀声载道。
彦和这段时间状态时好时坏，巨大的压力和超负荷的工作几乎拖垮他的身体。那天替阿John做完file，又连续上庭，最后一场官司结束，彦和律师袍下面的衬衫几乎被冷汗湿透，有几分钟他坐在辩护律师的座位上甚至站不起来，头痛欲裂，眼前不断闪着黑斑，心悸严重。
夏砚寒本来已经减少了他的药量，不得已又恢复原本的计量，劝过他几次，但彦和自己也没办法。那天万秉谦找他谈话，是下了决心要让庄绍雄走，彦和提前消假，回所里准备接手对方所有客户。
九月初，律师公会和高等法院联合举办了一个法官律师一体化座谈交流会，四天三夜，在y市一家新建的星级酒店。
这次交流会来了不少人，一些资深大法官和律师也有参加，看得出主办方在会议流程、安排上都下了不少功夫。
彦和代表盛兴，第一天下午和晚上各有一场发言，主讲经济类案件。这些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稿子在出发前就顺了好几遍，只是连续两场下来，加上后续提问环节，精神还是有些疲乏。
交流会结束后，彦和去酒店二楼的lounge吧点了一杯咖啡和羊角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习惯演讲前空腹，没有吃晚餐，这会停下来才觉得有些饿。
这个点周围已经没什么客人，冷冷清清的，乐手拉完最后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准备下班。
彦和咖啡喝了一半，羊角包咬了两口几乎没怎么动，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回邮件。
明深走过去，在桌子一旁停下来。
彦和抬起头，见到明深，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温和的笑，“这么巧。”
“嗯，这几天项目组在这边视察。刚远看像是你，没想到真这么巧。”明深没有告诉彦和，其实视察昨天就结束了，他听底下人说律师公会要在这边办座谈会，猜想彦和也许会来，特地多留了一天碰碰运气。
“这两天有个交流活动。你最近……好吗？” 彦和低着头，刘海有些长，遮着眼睛。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分手之后每一次面对明深，他总是柔软的、脆弱的，像只怯生生的小鸟，颤巍巍迈出一小步，又渴望被捧在手心。
“挺忙的，接了新项目。你呢，身体好一点了吗？”明深拉开椅子，在彦和对面坐下。
“嗯。”彦和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他的冷硬强势，能言善辩都只是在法庭上，面对深爱的人，他有无数的歉意和懊悔，想要挽留，想要重新开始，却无法说出比一句简单的问候更多的话。
“在这边待几天？时间宽裕的话，带你附近转转。”明深状似轻松地问道，带着明朗的笑，“这是我们集团新建的度假酒店，设施都不错，我正好听听用户反馈。”
“周日下午回去。明天晚上主办方没有安排…一起吃饭吧。”彦和小心翼翼地试探，又担心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如果你忙就算了，不用特地陪我。”
“没有，视察都差不多了，底下人看着呢。你明天结束以后给我电话，我过来找你。” 像是怕他反悔，明深立刻确认时间。
“嗯。”彦和小声地应着，不知为何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天要早起。”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彦和低着头摆了摆手，“明天见。”
“好，明天见。”
……
早恋影响学习，不知道为什么，彦和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四天的交流会，从第一天晚上遇到明深开始，彦和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幸好他演讲早早的结束，不然如此恍惚，怕是也要出纰漏。
其实酒店很多设施彦和都不能去，他手臂上有伤口，不想让明深看见，温泉按摩那些热门的度假项目，他自然是拒绝的。但仅仅是和明深走在酒店花园的林荫道，彦和的心脏就充满着酸胀和小小的满足。
最后一天晚上，一小半参加交流会的人提前离开，主办方包了宴会厅办答谢晚宴。亦敌亦友的法官和大律师们难得在不需要避嫌的公开场合放松地小酌一杯。
来找彦和喝酒的人很多，他待到下半场便溜了出去，有些迷迷糊糊地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歪头看着远处墨色的湖水。
盛夏的风拂过他颈间，明深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彦和定定地望着他，好几秒都没有动，然后傻气地去拉他的手。
明深顺着他的力在秋千椅的另一边坐下，两个人靠得很近，风中夹杂着彦和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那是他第一次见彦和时念念不忘的香气，清新的柑橘调，揉合了小苍兰和樱草，后味延续檀木、雪松的木质清新，很衬彦和清冷中带着一点点疏离。
彦和的手骨架很纤细，虽然是夏天，他的手却冰凉，握在手心里，像他的个性一样，并不柔软。
明深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地问：“喝醉了吗？”
彦和眼神迷离，转过头，嘴唇从明深的脸颊擦过。
他似乎恍惚了一下，摇了摇头，身体微微颤抖，然后抚着明深的脸轻轻地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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