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慧芸看着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他还是第一次吃到我做的菜吧。”
心中充满喜悦，只待良人归来。
天边烟霞跌落，夕阳西下，月入白纱。慧芸等啊等，就这么在院子里坐着，托着下巴，想着过去的事情。
光绪27年秋（1901年） 北京城
那年她十六，他十九。
她出身于京城内颇有名望的徽商大族，他则是维新派苟延残喘的乱党余孽。
但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同乡，又一同在京谋生存，交情颇深。虽然他们两个没有见过面，但她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她常听自己的父亲提起他的名字，姜业羽。
“这孩子脑子聪明，行事果决，日后必成大器。芸儿，以后跟着他准没错。”
慧芸娇羞的低下头：“爹，说什么呢，女儿才不要嫁人。”
“哈哈哈哈。你一辈子守着爹，这么一个英杰后生都不要，岂不是便宜了人家姑娘？”
父亲离开后，慧芸这几天都处在这种兴奋又害怕的状态，除了他的父亲和哥哥，这将是她见过的世界上第三个真正的男人。
“他到底长什么样呢？”
直到新婚的时候，她蒙着红盖头走出家门，走上花轿，都不知道对方的模样。
婚礼当天张灯结彩，有很多人前来贺礼。但慧芸却害怕极了，因为没有人为她分担这份心情。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蒙着红盖头，看不见却能听到。
她听到父亲和别人的欢声笑语，听到其他人对自己父辈的赞扬。
当慧芸的父亲把她的手交到另一个人温暖的手心的时候，慧芸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让她感到异常的安心。
慧芸知道，这就是姜业羽，她的丈夫。
为她引路，为她敬酒，为她搀扶。
到了洞房，终于掀开了她的红盖头。一张英武帅气的青涩脸庞，让她彻底为之倾心。
……
“慧芸？”傍晚时分，姜业羽终于回到了这个令自己都陌生的家。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却让她睡的更加香甜。
“羽……羽郎。”
姜业羽看着眼前佳人在月下伏案而睡的样子，不觉有些恍惚。想当初这门婚事，跟他参加维新变法还有一段渊源。
当时维新一党被查，康梁二位先生出逃日本，余党苟延残喘，或隐居世外，或被捕屠杀。姜业羽与梁启超有联系，但因为父亲姜万庆是李鸿章一派的人，故而保全了性命，但在京城里的名声依然狼狈，还属于被通缉的人。
自变法失败三年过去，姜业羽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这三年，他游遍中国大好河山，但最终却还是要回到政治的中心——京城。为了他回来，父亲姜万庆也没少打点关系，却还是需要一门亲事才能彻底将关系打牢。于是慧芸，这位富商之女就成了他姜业羽的妻子，虽然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姜业羽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甚至说话交流都很少。
可这一不说话，慧芸倒是醒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抬起头来，背着月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笑着站起来。
“羽郎，你回来了。”慧芸显得有些手无足措，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还做了晚饭，赶忙惊呼：“呀，我去把菜热一热，你等一下。”
“诶。”姜业羽想叫住她，却还是没有叫住。看着空旷的宅子和忙碌着的妻子的身影，姜业羽心有也有些不可言说的感觉。
慧芸忙前忙后，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让他吃上自己做的热菜。
“我怎么这么笨呢，怎么就没想到他还有急事，会回来这么晚。”
慧芸在心里咒骂自己，看着满桌子的剩菜有些着了急。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心中委屈的她生怕姜业羽又走了，又丢下她一个人。
“别忙了。”
不知不觉，姜业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暖，这种感觉是慧芸这辈子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不用热，我们直接吃吧。”
“这怎么行……”
不待慧芸说完，姜业羽已经将菜一份份的端回了桌子上。迫不及待的他伸手捏了一块肉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味道不错。”
慧芸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又夹了一块放到了姜业羽的碗了。
“羽郎，多吃点。”
姜业羽礼貌的笑着：“谢谢你。”
没有过多的交流了。
慧芸小心翼翼的吃着自己的饭，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个有些生疏的男人。她爱的人就在她的眼前，但她还是觉得两个像是隔了一条江一般遥远。
“我……吃完了。很好吃，谢谢你。”姜业羽吃完站起身来想去刷碗，却被慧芸给拦住了。
“我去，你歇息吧。”
她以前是不干家务活的，全都交给下人去干。
“新家庭的少奶奶，都是会自己做工吧。”她一边刷碗一边笑着说，希望能得到一句夸赞。
“是的。慧芸，辛苦你了。”姜业羽倒也不吝赞美，但两个人的关系还是那样冰冷，根本不像是一对在一起快二十年的夫妻。
姜业羽看了一下怀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夜他注定不能住在这，因为还有一项要紧的任务等着他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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