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以？蔺青梧不知道如何回答沈东阳的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否定沈东阳的质疑，可是，沈东阳的质疑却先成为他最大的疑惑。
一时间，蔺青梧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能一口咬定最确认无误的事。他说：“东阳，涣兮是我的孩子。他已经是我的孩子了，你忘了吗？不管别人想用什么理由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都不可能。何况还是一个曾经抛弃过他的人？”
沈东阳哑然片刻，道：“青梧，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魔障？涣兮他是锡红杉和梁楚雨的小孩，你当初是迫不得已才收养他的……是你忘了什么吧？你忘了你最初收养他的时候，有多麻烦吗？户口的事没办法解决，你俩得蜗居在一套只有一居室的小房间里，连一日三餐都得在学校食堂里解决。这不是完整的家庭。完整的家庭不是这样的，涣兮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是！”蔺青梧忍无可忍，“他是我的孩子。不管我当初为什么收养他，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当初社会福利院的人曾经打算把他带走，是他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他叫了我十年‘爸爸’，你现在跟我说他不是我的小孩，没有这样的事！”
沈东阳的情绪似乎被他带动，气息开始起伏，严厉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你们互相选择的结果？但是，青梧，你告诉我，这世界上有哪种父子是互相选择产生的？没有！没有哪个小孩能决定谁是自己的父亲，除非他本来就不是！”
蔺青梧被他吼得呆了一呆，脑袋瞬间空白了。他怔怔地坐着，突然间好像弄明白了沈东阳的意思，然后，恐惧和失落接踵而来。他隐隐地发抖，红着眼说：“对，我本来不是。所以，既然他让我‘是’了，我就永远不会放手。”
沈东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良久，他咬牙切齿道：“蔺青梧，我看你才是疯了。”
“我没疯。”蔺青梧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没疯，你说这样的话？他拖累你十年，还不够吗？你‘永远’不放手，那我怎么办？”沈东阳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怎么办？我算什么？！我要永远躲在见不人的角落里，看你们朝夕相处吗？蔺青梧，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过分、很自私？你光想着你和他，但谁是你想共度一生的人？是我还是他？”
蔺青梧错愕，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我说多少次？这根本不一样。”
他冷笑道：“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看你就是想脚踏两条船，拖着我不放，还舍不得他。”
“沈东阳！”蔺青梧激动地大叫。
话音落下没多久，蔺青梧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到梁涣兮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二人。
梁涣兮问：“怎么了？”
“‘怎么了’？”沈东阳眯了眯眼睛，诡异地笑了笑，说，“你最希望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梁涣兮不明所以，看看他，又看看蔺青梧。
面对梁涣兮的迷茫，蔺青梧的心头一痛，只感到无限的疲惫。他扶着额，摇了摇头，说：“东阳，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儿再去找你说清楚。”
“晚点儿？什么时候？”沈东阳毫不相信地问完，嗤笑道，“我说你要两头应付，你还不承认。”
蔺青梧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幽幽地盯着他，说：“我会去找你，可是，现在请你先回去。”
沈东阳似是晃了一下神，眸光闪烁。半晌，他缓缓地起身。
“青梧……”沈东阳看向梁涣兮，“我知道梁楚雨的出现，对你的打击很大。你不愿意他被任何人抢走，满脑子都是你们的十年。但是，我希望你可怜可怜我，想一想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
闻言，蔺青梧猛地抬头，正遇上沈东阳泛红的眼睛，登时心中一痛。
“十年……”他苦笑，“我的七年呢？”
“东阳……”蔺青梧忍不住回头看梁涣兮，慌了神，连忙起身。
沈东阳愁苦地笑了笑，说：“我先回去。你一定得来找我。”
他说完，拿了风衣便往外走。
蔺青梧跟上去，想帮他穿上风衣，却被他避开。
外面正飘着雪，眼睁睁地看着沈东阳往雪里走，蔺青梧的心里愧疚不安。
他急忙往屋里走，见到梁涣兮先一步明白他的用意，把伞递给他，他感激地看了梁涣兮一眼，转身往外追。
“东阳！”蔺青梧打着伞跑出去，将伞撑过他的头顶，“带把伞吧。”
沈东阳垂眸看他执伞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把伞接过去。他开口时，声音是沙哑的：“你会来找我的吧？”
纵然对于梁涣兮的去留，他们的意见相左，可是蔺青梧哪里能坦然地面对这样一双受伤的眼睛？沈东阳说的没错，从前，是他欠了沈东阳，在这七年里，也没有好好地补偿过。他是对不起沈东阳的。
“嗯，一定。”蔺青梧愧疚地说。
“那就好。”沈东阳如释重负地苦苦一笑，轻声道，“快回屋吧，外头冷。你连件外套也没穿。”
蔺青梧担心地看他，想了想，说：“你路上小心。”
沈东阳摸摸他的脸，微笑点头。
蔺青梧原以为在这一刻，起码自己是安心的，可是没有想到，当沈东阳抚摸他的脸庞，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被屋里的梁涣兮看见。他由此感到恐惧，却难以将恐惧说出口，更无法在这时拒绝沈东阳的亲昵，他只好温柔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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