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父子二人离开析津，蔺青梧成立了自己的憩居工作室。
蔺青梧的厨艺从当初连一条鱼也会煎焦，到如今随意便能烧出一桌好菜，梁涣兮亲眼见证了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他现在不但会做鸳鸯莼菜汤、腐乳呛活虾这样简单的菜式，还会做松鼠桂鱼、荷叶清蒸鸡这样的硬菜。
不止这些，蔺青梧偶尔会为梁涣兮做清水山楂糕、椒盐桃片这样的小点心，家里更有桂花露、白荷花露、金银花露这样的饮料，一年四季，梁涣兮几乎从不想吃外面的食粮。
蔺青梧现在对厨艺已经信手拈来，但梁涣兮最喜欢吃的菜，还是他用家中的茶叶做的虾仁。那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虾仁与散发着芬芳的茶叶相伴，光是看着，已让人的心安然。
吃过晚饭，梁涣兮洗过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电风扇的风呼呼地吹干他身上尚未干透的潮润，他的额发长了，屡屡挡住视线。梁涣兮本想这个周末剪头发，但急着回来见蔺青梧，全然忘却了。
他抬起头，发现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落了一地的霜。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梁涣兮站到窗前眺望片刻，听见厨房里传出水开的声音，连忙趿着拖鞋回去，关掉了瓦斯炉。
“爸，喝茶。”梁涣兮用玻璃盖碗沏了一碗宝洪茶，送到蔺青梧的案旁。
蔺青梧正伏案改图，抬头时，梁涣兮已经转身为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他端起透明的茶碗，揭开碗盖仔细地看了看其中透亮的茶汤，又闻了闻高锐的花香，细细品尝，滋味灵动，不消片刻，便有回甘。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蔺青梧这回出差的时间有些长，再见到梁涣兮，他在心中暗暗地惊讶——梁涣兮似乎比分别时长高了一些，但分别的时间实际并不长，他又恐这只是幻觉。
梁涣兮晃了晃头脑，把半干的头发甩了甩，握着毛巾，说：“没什么特别的。”
他近来到了一般孩子皆会叛逆的年纪，蔺青梧现在虽然尚未察觉他的叛逆，但也能感觉到他那自以为是的老成了。
这自以为是大人的态度，看在蔺青梧的眼中，除了好笑外，只有可爱。梁涣兮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乐意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也不再拿自己不懂的功课来请教他。他自恃老成，蔺青梧偶尔也想，梁涣兮确实愈发成熟了——虽然这样的成熟，尚显幼稚。
“你的头发长长了。”蔺青梧仔细端量，问，“头发这么长，会不会被老师说？”
梁涣兮耸肩，说：“多的是同学比我的长。我本想这个周末剪，但想到你今天回来，我路过理发店时就没下车。”他走到蔺青梧的设计桌旁，惊讶地发现桌上的图纸正是憩居，他们的家，“这个是？”
蔺青梧放下茶碗，解释说：“上次和你说过，憩居要改了，我明天会找工匠过来看一看。嫁接葡萄的师傅明天也会过来，我们把葡萄种上。”
他把改好的图纸认真地看了一遍，心中陡然发凉。看向蔺青梧时，梁涣兮收敛了自己的不确定，问：“为什么房间要彻底隔开了？原先不是很好吗？”
“你的年纪也大了，需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蔺青梧进一步解释说，“在这座房子设计的伊始，改造成这一步也是设计的一部分，建筑空间的隔断是迟早的事。这么一改，阁楼可以作为你独立的书房，你的卧室也能够相对地封闭一些。这条走道隔开了卧室和客厅之间的直接沟通，这样卧室会更安静，隔音效果更好。你今年十四岁了，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卧室和书房，不是很棒吗？”
话虽如此，改造前的房间对梁涣兮来说也是独立的，区别只在于，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连通着蔺青梧的空间。对很多像梁涣兮这样的少年来说，能有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确实是一件很棒的事，不过梁涣兮本身却没有更多的期待。
他更希望维持现在的状态，但他同时也知道，世上不会有哪个儿子在这个年纪还如此依恋自己的父亲。如同蔺青梧所说的，分开是“迟早的事”，梁涣兮既然希望能和蔺青梧像世间的其他一般父子一样，那么只能从容地接受这个安排。
“嗯，好啊。”梁涣兮浅浅地笑了笑，又在设计图上指了指，“隔断以前，得把原先的这面墙打通吧？”
他现在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懂蔺青梧的设计图，听罢蔺青梧点头，说：“在改造完成以前，我们现在的房间会被打通成一个房间。我们得住一屋了。”梁涣兮听罢微微努了一下嘴巴，什么也没说。见状，蔺青梧又道：“有一位客户明天会到工作室来和我谈一个项目，明天嫁接葡萄的师傅来的时候，你招待一下吧。反正，葡萄是你想种，你最知道哪里合适。”
梁涣兮蛮乐意帮蔺青梧分担他的事情，笑着答应道：“好。对了，我今天画了一张葡萄藤架，拿过来给你看一看。”他说罢便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蔺青梧看着他细细的脚踝和充满力量的脚筋韧带，确认他真的长高了一些。
他喝着茶，取出手机发现其中有沈东阳发给他的信息，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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