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谌愣了下，似乎还是不习惯被他这么称呼。
看着Omega天真娇憨的面孔，原打算的冷言质问终是没说出口。尹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叹了口气，妥协般地想以后再说吧，他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检查结果不好不坏，刘医生建议动一次小手术，术后配合温补的药物治疗，争取在半年内将唐柊的腺体调整到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不出意外的话可以除掉唐柊身上现存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后遗症。
虽然尹谌想直接帮他拿主意，但这种事还是该听取患者的意见，他把手术可能遇到的情况、危险等级还有手术可以解决的问题都告诉了唐柊。
听说又要动手术，唐柊起初有点懵，反应过来便下意识抗拒。曾经的两次关于腺体的手术都给他带来了很重的负担，肉体和精神均受重创，他的恐惧完全出于本能。
可清除后遗症的诱惑力太大，在听说可以少吃好几种药，并且养好身体就可以顺利接受终身标记之后，唐柊动摇了。
他问尹谌：“那、那这个手术是你给我做吗？”
“不是。”尹谌说，“刘医生比我有经验，他给你做。”
就在唐柊咬住下唇，面色再度紧张起来的时候，尹谌又道：“我做副手，陪你进手术室。”
经过一整晚的考虑，第二天清晨，唐柊刷着牙吐字含糊地对尹谌说“我要手术”，然后迫不及待地去群里宣布了这个消息，像在怕自己反悔，干脆自断后路。
群里的几人反应堪称寻常，说有尹谌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唐柊也跟着放松下来，觉得先前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个小手术嘛。
然而私底下，全群成员包括贺嘉勋都来私聊了尹谌，有问手术情况的，有问需不需要帮忙的，还有拜托他尽全力，哪怕缝针也得缝整齐漂亮，腺体对Omega来说是第二张脸。
尹谌一一应下，承诺道：我不会再让他有事。
手术前两天，冯洁特地给唐柊提早批假，办理住院的唐柊活蹦乱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说后天手术结束还多两天休息时间，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回N城陪她打麻将。
尹谌也差点被他乐观开朗的模样骗过去，手术前一天晚上听见他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才知道他其实也很慌。
次日天晴，开春后草木抽芽，从病房的窗户往外面看，满眼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手术室在楼上，被推上电梯的时候，唐柊还拧着脖子到处找尹谌，被尹谌牵住手就立刻回握，生怕他松开似的。
问他怕不怕，他又摇头说不怕。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你。”唐柊看着尹谌，语气颇为轻松，“等出来之后，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尹谌说：“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下了电梯，推车行驶在空荡的走廊上，唐柊又改了主意：“什么东西啊？不然还是先给我吧。”
“放在家里了。”尹谌说，“等你出院回去看。”
唐柊突然有点心急，对手术的恐惧在此刻被尽数激发了出来，他抓紧尹谌的手，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我、我很讨厌医院。”
推车停在手术室前的等候区，尹谌弯下腰听他讲。
唐柊接着道：“可是你是医生，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尹谌低低“嗯”了一声。
表完心意，唐柊另起话头：“那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尹谌当他太紧张说胡话：“我们不是已经……”
“把过去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全都忘掉。”唐柊急急打断他的话，语气带了恳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在仗着这种情况下尹谌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要求，故意逼问。他想尹谌放弃对过往的追究，不要再为他付出，不要再感受他经历过的不幸，更不要再愧疚自责。
眸光剧烈颤动，尹谌听懂了唐柊的意思，却咬紧后槽牙，不想松口应下。
眼看就要进手术室，唐柊急着催促他答应自己，汗津津的手捏得发酸，只等来一声“不好”。
“不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善良。”尹谌不想骗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艰难，“过去的事，我永远忘不了。”
他忘不了当年伤害过唐柊的人，旁的他可以不在乎，关于唐柊的，桩桩件件他都睚眦必报。
他更忘不了唐柊在离开之前那场如同献祭般的献身，那时候唐柊就让他忘掉，若是能做到，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恨、这么疼，所有唐柊承受过的伤都一视同仁地落在他身上。
有些事不是当事人只字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干涩多时的眼底泛起湿润，唐柊又何尝不知道尹谌心中所想？可他希望尹谌活得自在洒脱，不愿看到他的Alpha套着枷锁、背负着自己的重量前行。
“那我们忘掉坏事，只记得开心的那些，好不好？”这回唐柊率先退让，他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憧憬的笑，“除了首都的雪，你还记不记得要和我一起去看海？”
尹谌深喘一口气，敛去被往事牵起的冲动和暴戾，被Omega安抚的Alpha变得沉静温和。
“记得。”他托起唐柊的手，在手背落下轻轻一吻，给出迟来八年的承诺，“等手术做完，我们就去看。”
唐柊却摇头：“不急。”
看见Alpha的眼中浮现的茫然疑惑，唐柊面上的笑意更浓，杏仁圆眼弯成两片澄澈透亮的月牙。
“不急嘛。”他顺势牵着尹谌的手贴在脸颊边，充满眷恋地蹭了蹭，“反正，海就在我身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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