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路长云看着凌厉气势未褪,心里却早早地懊恼起来。
他没想到是江余庆,还以为真是那位便宜储君江临瑞。
但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下意识就有些慌乱。自觉自己这般模样又狼狈得很,下意识收了剑,将那刚猎来的狼往身后的人手里放。
路长云脸上的饕餮银面将他的神色遮了个彻底,江余庆没看出他心思,只见这人收刀是惯常的干脆利落,那偌大一条狼在手上就跟拎了只鸡似的,让他不由想起刚见不久的时候,路长云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将人拎起来。
其他人见两人似乎是旧识,便有人笑道:“别站在门口说了,进去吧!”
江余庆点了点头,又对路长云笑道:“有话进去再说。”
路长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江余庆前段时间同那几人待久了,说完这句下意识就伸手要去牵人。
手指微微一收,却没抓住人,这才反应过来路长云还是不同的,他便不着痕迹地又将手收了回来。
但路长云一个习武之人,将这些举动全都收在了眼底。面具下的唇忍不住微微紧抿,却没有伸出手去握。
因为他记得,自己手上还有血。
入了府内坐在堂前,江余庆本与穆城的人寒暄得差不多了,便让人退下,留了路长云好说话。
只是等他再去看路长云的时候,那人偏着头看外边,也没有坐下来,只站在一旁。
江余庆觉得他这般拘谨姿态竟有几分可爱,不由得笑道:“怎么不坐?”
路长云这才转回了头看他,道:“陛下没说。”
江余庆笑容微微一僵,而后叹了口气,“你倒还真要与朕分清君臣本分来。”
路长云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一身的尘土与兽血,不敢坐下来吓到了江余庆罢了。他可是还记得清楚,当初的小傻子就是被自己吓哭过的。
但他并不是多言之人,便没有解释。
江余庆以为他当真是这般想,便正了正色,公事公办地道:“朕近日来是为和段氏谈判之事,恐是要长云多费心保护了。”
路长云应了是。
江余庆既认为他没有提起旧情的意思,便无心再多说些什么。
他不开口,路长云自然也没话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便行了礼退下。
出了府门,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满手脏污的手,又想起刚刚那人伸出的手来。
十指修长,骨骼纤细,肤色在灰暗的边关里白得如同山顶一抹雪。
他终是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失策。
来边关前,他以为时间一久便忘了,但他却一日日地越发想起那眉眼俊秀的人。
想起他眼中淡漠神色,还有那日大雪里的酒。
他用七年忘记了那个小傻子,再次离京的日子里,却忽而觉得一辈子也忘不掉江余庆。
可怜他想了那么久,如今就连握住他的手都没有资格。
倒果真是有些可笑。
只是,他终究是笑不出。
面具下的脸僵硬得只能做出凶厉的僵木神色,此刻便也只能面无表情,然后牵着马,往自己的住处去。
穆城地处偏北,此时已是百木凋零。
江余庆次日醒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窗外全然落了叶的嶙峋枝干。
无限荒凉的,大抵也只有路长云那在京城的宅子可比了。
但想到这,他便断了自己思路,扬声换人,起身准备洗漱。
段氏的人早在穆城等着,江余庆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早间的时候就去拜访了段氏。
段氏如今都肯派人来穆城了,自然是极有诚意的。只是近来段氏这般的举动太多,江余庆反是生疑,表面上与人客客气气,心里却暗自思量。
他生得极眉眼俊秀,声音温和,自是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谈了半天的话,江余庆渐渐觉得不对。那段氏的官员俱是言语周旋,身边侍奉着两人,一人精瘦,一人略有些矮,两人都是低着头极恭谨的模样,是一言不发。
但自始至终两人都是这姿势,近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更何况,他也觉得有些困倦起来。
他神色略微有异,刚想起身告辞,却发觉膝骨处好似无力一般,半点站不起来,神色当下便是一变。
刚要出声,却见那精瘦汉子猛地抬头,抬步便要过来。
那速度快得惊人,正要截断他还没出口的呼喊,却忽而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另一人的速度是不曾有那般快的,还是让江余庆唤出了声。
外头路长云正守着,听到响动便感到不妙,猛地推开了门。一瞥里头场面便是抽刀迎上那人,后头守兵一拥而入。
那人本是善医毒的,于武艺一途却是不如路长云,诈了一手便翻窗逃窜。
路长云忧心江余庆便没有上前追,在江余庆面前蹲下来,粗略地把了个脉,探出是漠北常用来坑人的普通药物便松了口气。
定了局面,再看之前在周围侍奉的人。
本都是穆城的人,也是在原地不动许久了,将人一推,便见得那人倒下去,七窍流血,是已经丧命了。
“七息散,是段氏的人。”路长云看出了门道。
江余庆此刻药效上来,有些昏昏沉沉的,便答不上话,只应了个短促的音。
路长云上前扶住他,看他那迷糊的样子默了一瞬,而后便将人揽进了怀里,披上斗篷抱回去。
江余庆中的东西没什么毒性,歇段时间便好,想来是段氏起了心思,要将人活捉了换些好处。
想到这里,他眼底便闪过一抹凶厉之色。
好一个段氏,明着乖顺嫁了人过来,暗地里又策划着谋江氏的好处,哪有这般容易。
北地的事情他们既然愿意折腾,那便让他们折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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