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头几天得了空闲，后来却还是忙了起来。
江余庆到初七数日子的时候，才忽而想起风无邪来。
风家为新贵，但风无邪的父亲早早去世了。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风无邪那人是及冠之年便一力撑起家族的人。
没有长者，不住宫里，他这新年的时候，便是没见着风无邪的。
既是想到了这件事，江余庆觉着若是不去见见是不好的，但想起顾锦书的话，他又有些踌躇。
一直到了下午，他想通了些，将事情推了推，准备去风府看风无邪。
他去的时候，风无邪却没有在府里。
江余庆便在风府等了一会儿。
等到风无邪回来，那人看了堂前的他，皱着眉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江余庆也不去计较，只是道：“新年了，来看看你。”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温和，风无邪听得偏过脸去不看他。
他是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风府不过新年。
准确说，在他的管理下的风府，什么节日都不过。
江余庆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让人将准备的东西搬进来，然后道：“送你的东西。”
东西自然不是他挑的，只是个意思罢了。觉得风无邪不待见他，说了这两句他便转身要走了。
风无邪往那箱子看了一眼，露出极为嫌弃的神色来。但是他突然道：“看在陛下心意的份上，陛下可想知道些上次刺杀的事儿？”
江余庆不是忘记了那件事，他记得这事是交给了风无邪的。
因为风无邪为刑部尚书。
“想。”他回身，很快答道。
风无邪笑了声，扬了扬下颌，极为轻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被宋清池迷得已经将这事给忘了呢，怎么？还是想知道的？”
江余庆不知道这和宋落潭什么关系，不过他只是道：“朕记得。”
风无邪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嗤笑，道：“顾锦玉下的手，宋落潭就没想过要阻止，那日若不是我站着那儿，你人早就没了。”
这话不客气，但江余庆信这是真话。
毕竟，他也是想过，并且猜测过是有宋落潭的手笔在里头的。
宋落潭那人的性子，若不想那般事情发生，那必定能做到。至于顾锦玉的动机，他如今知道的事情多了，便也明白了。
他不过笑了笑，回道：“朕知道了，辛苦墨染。”
这是他第一次唤风无邪的字。
风无邪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他走出去的时候，听到风无邪在他身后道：“陛下下次送人东西花点心思。”
“没有诚意，不要来风府。”
江余庆没说话。
他只是从风无邪身边过去的时候，闻到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没有血迹，只是血的如同铁锈一般的气息。
江余庆回去之后，看了看风无邪最近干的事。
似乎是有人趁着新年的时候，有些事情干的过了火。风无邪本就是奸臣之首，其实也算是贪官污吏之首，但有些人太过了便是惹了风家忌讳，自然是要惩治的。
他又本是刑部尚书，定起罪来很简单。
想起风无邪的言行，他忽而又觉得这人似乎不是他想得那样。
看似无情嘴巴毒，但又好似重情实意，没有半分虚假。
从前风家是奸臣，喜谗言，干的是取悦君主的事儿，所以才会那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家独子卖出去当侍君。但这般看起来，风无邪倒是不像是风家人。
没有狡黠圆滑，也没有欣然侍君，反是多了阴狠锐利，手段骇人。
回来了解后，他又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风无邪的话来。
那一字一句的，直白又锐利，像是刀割一样。
你是不是喜欢你皇兄？
他想过，不是。他不喜欢男子，但是他贪图江余安给的温暖和宠溺。
江山无限不要，你要什么？
他想要如何便如何。
没有诚意，不要来风府。
他是君，想去就去，有何不可。
他在心里将那人的话一一答了一遍，像是着了什么魔。
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疯了。
不过见过几次而已，风无邪对他的影响，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江余庆知道，身边的人都在演戏。那些人将心思藏得太深，他有时候也会猜不准那里面到底多少虚情假意。
唯有对风无邪的时候不是。
不过是从几次相处罢了，他便能看出来，风无邪似乎是太过自负了，也不愿意伪装，他对虚情假意不屑一顾。
所以，他不屑宋落潭，厌恶江余庆，如此显而易见。
比起宋落潭，他觉得竟是风无邪让他觉得舒服些。
一下子来了心思，他在天色已暗的时候出宫了。
宫里只有路长云和顾锦书，他出宫没有人拦，但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遇着了顾锦书。
顾锦书似乎是刚好从外头回来，正和他掀了帘子往外看的眼撞上。
“陛下去哪儿？”他问了一句。
江余庆迟疑了一下，而后回道：“风府。”
这天下排的上号的风府也就一个，其实就是去寻风无邪罢了。
顾锦书眼神淡漠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道：“天色不早了，陛下回来许是不安全。风府无外人，陛下可安心宿在风府。”
江余庆皱起眉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不久前还说着让他离风无邪远些，如今却又像是将他往风府推似的。
没等他说什么，那人已然回身离开了。
他只见得昏暗里那人一身白衣翩然。
然后，思索着那人用意的时候，他想起宋落潭说。
文贤不是天上仙，他是仙骨魔胎。
一瞬间，他竟觉得背后泛凉。
到了风府门前，江余庆亲自去叩门。
过了会儿有人来开门，见着他先是一惊，而后马上让人进来。
定然是有人去报的，这次江余庆还没走到堂前，风无邪便从府里头出来了。
他拧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道：“陛下是被赶出宫里了？这个时辰来风府，还让不让人用饭？”
江余庆笑了笑，道：“朕来表示诚意。”
风无邪一瞬间愣了，而后神色似乎有些复杂，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的意思，接着便转身径自离开。
他还要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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