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参商给宋落潭透了心思，宋落潭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教了江余庆很多东西，唯独忘了一件事情。
他想起来后，便多观察了江余庆一些日子。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宫人报上来的，江余庆对秦参商说的话来。
好的女子是珍宝。
男子当自强。
他忽然明白江余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想来在这人心里头，女子方才是鱼 水 之 欢的对象。
不是没见过独爱女子或者独爱男子的，但江余庆为帝，更兼之这些婚约凑巧，就上官玲一个姑娘。
这样想来，倒是有些好戏可看了。
但秦参商还没意识到这件事，他只觉得每天见着江余庆宠着人家小姑娘看得牙都酸了。
江余庆虽是宠着上官玲，但那看起来是不像男女之情，反倒像是对着小妹妹。
尽管，江余庆是真当上官玲是小妹妹。
他到底是及冠的成人心思了，又没有特别的癖好，自然不会对一个还没到豆蔻之龄的小姑娘下手。
青葱少女确实动人心魄，如同林间一汪清潭，沁人心脾。但花未开时，是不堪折的。
他也不愿折。
自身难保之时，便不当过多牵扯他人，以免伤及无辜。
而路长云，已然很长时间不教江余庆骑射了，而是让他歇着。
“你说长云什么想法？”秦参商不由去问宋落潭，“他这是放弃了？想来前几天把人摔得，我看着都疼。”
“你觉得路长云心里不疼？”宋落潭低笑了一声。
秦参商挑挑眉。他当然不太理解路长云，若是他自己嘛，向来是千方百计将人得到手，拿不到必是意难平，要么毁了要么强扭了瓜下来，不甜也是自己的。
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宋落潭没听得他说话，便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还是那心思?”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秦参商点点头，道：“人还没碰过呢。”别说碰了，就是他离得近了点，那人都会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去，好生打击他。他这辈子见过不喜欢他的，就没见过江余庆这般他都主动示好了还被避之如洪水猛兽的。
这宫里到处都是宋落潭眼线，他自然知道什么情况。
不由笑了笑，复又道：“那你仔细长云来找你。”
“我看你才小心点，别真被小皇帝翻了天。”他们都是互相了解的人，秦参商自然也意识到了宋落潭最近的动作。
帮着江余庆成长，还不把他们的婚约解了，只解了那两人的。
这自相矛盾的做法，可真像他下棋的时候。
对方若是实力不够，他便先放着水，带着人一步一步走着，直让人以为自己能翻盘了，才一下子将人退路封住，让人满盘皆输。
那才叫人痛不欲生。
然而，宋落潭只是笑了笑。
这日，江余庆见到了这几日明显出现得少的宋落潭。
这人一来便将宫人遣了出去，整个寝宫就空荡荡地留了他们两人。
“宋大人有何贵干？”江余庆浅笑着问他。
宋落潭在他面前站定，勾着嘴角，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轻轻道：“臣来教陛下一点东西。”
江余庆向来受不了宋落潭这般亲密动作，不由往后退了退，嘴里却是很沉稳地道：“辛苦宋大人了，不过朕觉得很多东西学得差不多了。”
宋落潭眨了眨眼，露出些微为难的神色，然后缓缓道：“嗯，我也是不愿的。可阿庆好歹是如此年纪了，按礼制又必然是我来。阿庆可是不喜欢清池？”
江余庆抿了抿唇。
他说不出喜欢两个字来。
宋落潭笑了。
他也不再逗他，而是牵着他的手去里间，在床头暗格里翻找了一番，然后让他自己去看。
然后……
然后，江余庆觉得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宋落潭看着墙角似乎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某位小皇帝，忍不住笑道：“阿庆真可爱。”
这话让江余庆一惊，终于从原来的情绪里出来了。他僵硬地回头去看宋落潭，说话都感觉不太利索了：“清，清池，你确定是来让朕看这个的？”
“自然。”宋落潭在桌边喝着茶，一如既往地微笑，“说起来，我算是众公子之首，便是我来了，或者阿庆想要长离来？”
江余庆抖了抖，没说话。
他不是什么小孩子，秦参商眼里的想法从来露骨，不加修饰，他不是看不出来的。若是让那人来，他怕真要成事。
宋落潭见他反应便知他也清楚。不由点点头，他放下手中杯，起身，过去摸了摸江余庆的头，笑着道：“阿庆如今也算懂得些人事了，那么可要记得，有些人不该碰的就别靠近，若是要找人帮忙，可要想想自己可是付得起那人想要的东西。”
江余庆眼中神色微微一凝。
“嗯……陛下好似还忘记了与长云的纠葛吧？”他好整以暇地问，“阿庆可想知道？”
江余庆看着他。
“长云啊，很久之前可是个翩翩少年郎，生得不差清池的，而且他最喜欢阿庆了，阿庆还叫他小路哥哥呢。不过啊……”他微微一顿，然后不笑了，一字一字很缓慢而清晰地说：“后来阿庆就不要他了，因为他出征的时候在脸上留了疤，那道伤疤从眼角横过他整张脸，拉到了嘴角。”
“哦，还有，长云本来和阿庆是没有婚约的。是很久很久之前，长云年岁还小的时候，大雨天里跪在院子里求，他父母才答应他和阿庆交换信物。阿庆说他丑八怪的那一天，长云拿了刀，生生在阿庆面前一刀一刀将脸割得面目全非。”
“那时候阿庆还是个小傻子呢，吓得一直哭一直哭，后来见了长云便还是哭，也不看人的。”
江余庆听得浑身僵直，手脚冰凉。
他终于想起来，小傻子的记忆里，有那么一片血色的混乱。
因为太混乱了，他从来不知道是路长云。
他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路长云。
他终于明白那诸多刁难与疼痛，不及那人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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