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宝二年，南诏王叛乱，李氏一族下令镇压，各大门派掌门遇险，浩气盟出兵增援。
对于恶人谷来说这是个休养生息的好时机，没了浩气盟的纠缠谷内清净不少。唐唤自昆仑一行归来便闭门不出，差唐清洛去给王遗风递了信，自请卸了极道魔尊的名号，退出了恶人谷众人的视线。
此年李慕二十一岁，唐清洛十六岁。师兄弟俩小有所成，商景来送药的时候与唐唤说起，人人都夸他教了一双好徒弟，即使以后无法名扬天下，极道魔尊的位子也是坐定了的。唐唤却谦虚，不肯接受他的恭喜。
“阿洛还未成人，阿慕也未站稳脚，一切都言之过早。“他说。
古时男子二十岁及冠，束发以示成年，按照老规矩是要家中长辈为其束发的，李慕二十岁的时候唐唤和唐清洛差点死在昆仑没回来，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偏偏还折断了手指，所以李慕的发是自己束上去的，用一根随手拿到的红色发带，系紧了就算是成年了。
米莉古丽那段时间常来他们的小院子，不是为了和陶寒亭抢人，而是帮着身边那些个小姑娘递一递情信。李慕生的一张好皮相，大概是随父亲，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军人气势，棱角分明，俊朗英俊，叫谷里的姑娘们芳心暗许。
唐清洛躺在床上把玩着米莉古丽侍女送来的荷包，一边斜眼看坐在一旁的李慕。
“你还真是招小姑娘喜欢啊。”说着把送来的荷包捏了个粉碎。
李慕心想不好，家里这小祖宗肯定是不高兴了的，连忙跑过来哄着，天下姑娘哪有阿洛好看啊，天下那么多人，我却偏偏喜欢阿洛呢。
被唐唤以太肉麻恶心为由赶了出去。
没有战事的恶人谷，真是能淡出个鸟来。陶寒亭天天无事可做跑来找唐唤喝酒，李慕不是被米莉古丽喊过去相亲，就是被商景叫过去给尸田除草。唐清洛呢，没事干支着滑翔翼飞来飞去，跑去平安客栈讨了不少好酒。
托商景的福，唐唤的手指头算是长回来了，可惜不能再握千机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每日除了喝酒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两个徒弟也纵着他，到处搜寻着好酒往自家院子里送。他的头发白得彻底，当年的气势一夜间消失不见，如今即使穿着那身暗红色的破军，也找不到往日凌厉的风采。
他本人却看得开，不能习武就把武器锁起来，不能打架便收起了所有暗器，在院子里喂喂马，开了一小片菜地种了点马草，也就这么过来了。每日坐在院子里，看会书，等着两个小徒弟回家。
以往常夜不归宿的两人这一年来准时得很，大抵是怕他觉得烦闷，争抢着陪他聊天，聊平安客栈新来的美娇娘胡姬，聊昆仑拦截了谁家的镖队，聊小少林的翠竹又嫩了一茬，聊红姨前几日又酿了美酒送来。
唐唤坐在那听他俩一人一句地说着，抬头看到窗外，又是一轮新月。
应红姨的邀请，在无所事事的日子了李慕和唐清洛搭伴又去了趟龙门荒漠，为唐唤取来新酿的酒。一早就从恶人谷出发，这回俩人同骑一匹马，过昆仑的时候裹在同一件狐裘里。李慕的双手环过他的腰间，握着缰绳。唐清洛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他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侧过头倚着他的肩膀。
“阿洛的发带快散了。”
李慕的下巴蹭着他的头顶，两只手把他拢在怀里，感觉到怀里人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地姿势：“散就散了，到地方了重新扎不就好了。”
俩人就这么一路腻歪到了龙门镇。自从昆仑回来唐清洛对李慕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种依赖，但和这个越发成熟的小唐门合在一起，让李慕生出一股子“我家媳妇初长成”的意思。
红姨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还是老样子一身红色长裙，迎着唐清洛进了门，李慕拴好马跟在后面。
“你家师父……还好吗？”
“师父好多了，多谢红姨关心。”
“那伤都好了吗？”
“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能再习武罢了。师父乐得清闲，在谷里闲着呢。”
红姨碎碎念着些什么，两人一一应答着，多是和唐唤有关的问题。李慕敏感地觉着这里面还有点别的故事，不好直接问只好作罢。带着唐清洛跟红姨打了招呼上楼去了。红姨留给他们的房间在唐清洛第一次来住的那间隔壁，李慕打趣道要不要再去参观参观第一次的纪念，差点被唐清洛一个穿心弩赶出去。
沙漠里的夜是寂静的悄无声息的，正午艳阳高照的温度入夜便冷了下来。唐清洛两三步爬上屋顶，倚着屋脊偷喝准备拿给唐唤的酒。李慕和红姨聊个天的功夫转眼就找不到人，里里外外跑了两趟才听到头顶上酒坛子叮当的声音。
唐清洛醉了。
李慕跳上屋顶就知道，酒囊丢在一边，依靠着屋脊的唐清洛面色泛红，双眼朦胧嘴里轻声的叫着他，“师兄……”声音像小猫爪子一样轻轻地挠着李慕的心。
“我在，”李慕单膝跪在他的身边，轻轻揽过唐清洛意识不清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阿洛乖，师兄在这呢。”唐清洛似乎听到了李慕的回应，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让自己的头靠的更近些，就像幼时唐唤不在谷中，他深夜睡在李慕怀中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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