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报道被乔思沐翻来覆去的看，连不懂的诊断书都靠搜索引擎逐字逐句地阅读。
后来她关了灯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全在想十三。
心里不断打着秋千，乔思沐很难形容自己得知此事的感受。
三分喜，六分惊，还有一分是责怪。
惊与喜倒还其次，乔思沐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十三要隐瞒她呢？
所以她从来不邀请自己去她的家里，恐怕就是担心暴露她的“牧一刀”身份。
可其实，她并不在乎她的身份，不管她是医生还是混混。
十三不愿意说，难道是不信任她吗？
幽幽叹了口气，乔思沐突然有点堵得慌。
这种被隐瞒和排除在外的不信任感，无论有意无意，都曾让她“辛苦”过。
年少时轻狂的“恋情”，至今也不想让父母知道，于是那青涩爱果酸甜苦辣，尽数只能自己消化。
曾经的霍雨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颇是浑身带刺，又不肯与乔思沐提及，时不时就把刺亮出来伤人。
乔思沐那时也是初生牛犊，偏向“虎山”行，硬是想把霍雨的“刺”拔了，结果却弄得自己满身伤痕。
因此也留了后遗症，乔思沐不喜欢被在意的人“排除”在外，不喜欢被隐瞒。
她曾以为十三很坦诚，对她无所保留，结果她也做了同样隐瞒的事情。
偏还是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
乔思沐只感觉心头一阵疼一阵酸，她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意识有些放空。
尽管有那么一丢丢为十三的隐瞒不爽，但乔思沐很快就开始想：她要怎么帮她？
她未曾经历也未曾关注过“梅若华事件”，如今所有虚虚假假的事情通通摆到眼前，杂乱无章，也没有一个线头可理。
烦闷地做了起来，乔思沐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抱着膝盖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纯属无用功，倒忽然想起了梅若华。
其实这位德高望重的外科女医生，对乔思沐而言，更像是模糊的人影。
认知尚且停留在父亲的同事上，她拼命想了许久，才能稍稍拼出一点印象。
她确实见过梅若华，在黎城大学里。
那时好像是同系学姐林见浅的生日，因为平时对她多有关照，乔思沐“以公济私”跑去跟父亲要教师食堂的饭卡，想请学姐吃饭。
就是那时候，见过梅若华。
一面之缘，如今回想起来，乔思沐对这个父亲同事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温煦。
当时也正好是秋天，乔思沐脑海里的画面仅存打招呼时，梅若华对她温和的一笑。
就像秋天的白桦树林，温暖动人。
除此之外再没印象，乔思沐郁闷地倒回床上，又忽然想：这样的老师，才会喜欢十三那样安静又沉稳的性格吧。
也只有这样的老师，才会让十三对她的死难以释怀，久久怀着愧疚。
这般乱糟糟地想着，几乎整夜未眠，初三这日，乔思沐老早就爬了起来。
乔教授也醒得早，在书房忙碌。
乔思沐敲门进去，把父亲的那些资料原样还给了他。
“爸，牧一刀……为什么不肯说呢？”
她疑惑了一晚上，“如果手术失误另有隐情的话，她为什么不说呢？这不是关乎名誉的吗？”
“确实是关乎名誉，”乔教授看着女儿，“但这对医生也是致命的。”
“手术失误，有时候是会重创一个医生的信心的，而牧一刀，又是一个非常在乎别人性命的孩子。”
乔思沐不解，重视生命不对么？
乔教授看出女儿的疑惑。
“作为医生，重视并敬畏生命是必须的品质，可医生，同时也是面对死亡最频繁的人，尤其是外科医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可能看到不可逆的死亡。”
“所以，在面对生命的时候，不仅仅是敬畏，更要有一颗坚韧的心，确切的说，就是要能够客观的接受所有结果，无论生死，都不能动摇自己的信念。”
乔教授拿起牧一刀的照片，注视着上面的女孩，“牧一刀，就是太执着于生，她太看重救人了，以至于不能正视死亡，应该说，她太害怕死亡了。”
乔思沐若有所思，这时，乔教授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乔教授的脸色越来越沉，片刻，他挂了电话，匆匆打开邮件。
乔思沐有所预感，见她父亲眉头拧成一团，便猜大概是棘手的事情，于是连忙伸过头去看乔教授的手机。
邮件里是一个视频。
画面是一个头发梳得整齐，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着话筒回答提问。
记者未曾露面，除了一只手握着话筒在屏幕一角晃动。
只听那人用经过处理的声音提问：“您为什么想要再次曝光那次手术失误呢？”
男人的嘴角适时下压，面露哀伤，然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太久了，可是真相需要有人来披露。”
记者马上敏感地追问：“难道您觉得那次事故不是意外？”
“我并未如此说，”男人有些高深莫测，微微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那次确实是个失误，不过我觉得责任多在主刀医生。”
记者点头。
男人于是继续往下说：“作为医生，敬畏生命是最重要的品质，可惜那位主刀医生，并没有这样的品质。”
顿了顿，他换上标准的大公无私面孔，语气变得严肃深刻，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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