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从情感角度出发，乔思沐脑海里萦绕的只有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的？
她想起十三，想起她修长漂亮的手，那样的一个人，那样稳的一双手，怎么会失误？
乔教授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然后开始讲述，关于另一个十三。
“牧一刀是黎城大学医学系为数不多的天才，其实应该说是她对手术有天生的敏感性，手非常稳。”
乔教授又将眼镜重新戴回鼻梁，“我们医学系的学生，有八年制的本硕连读，不过大部分学生只愿意读普通本科五年。”
“牧一刀是那一届，肯读八年制外科学的五十个人之一。我带她的时候，是硕士阶段。”
“她学习成绩很好，很突出，但有一点是不爱交际，你知道的。”
乔教授说着，看了眼女儿，别有深意。
呃……乔思沐明白她爸的意思，读这么久书还不知道导师有个女儿，可见牧一刀有多“两耳不闻窗外事”。
“咱们黎城大学除了学习绩点的考察，还有德育系统，虽然不重要，但也是鼓励学生积极发展，参加社交活动的方式。”
乔思沐点点头，德育分并不影响任何事情，但在期末也会作为学业数据反馈给导师。
其实只要平时参加一两次活动，都基本会给满分，很多人都会特意把德育分弄一弄，让成绩好看一些。
“牧一刀是个意外，读到硕士也没有任何德育分，牧一刀不仅在班上很透明，而且据说在宿舍也很沉默寡言。”
乔教授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半寸的照片，递给乔思沐。
乔思沐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十三？
上面的女生留着黑长直的头发，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睛，她的眼睛是半闭着的，看起来似乎在躲避摄像头。
“这就是当时的牧一刀，青涩也很阴郁，”乔教授说着，又感慨道地叹息，“那天在公寓，要不是因为你，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和女儿接吻的人，做父亲的肯定会留意，乔思沐缩了缩肩膀，心虚地嗯了一声。
不过这差别，确实太大了，不怪别人认不出。
“本科生主要是通识课和理论课，硕士阶段开始有比较多实践课，我是在那时候，发现牧一刀的天赋。”
乔教授比了个握手术刀的姿势，“她对工具似乎有种非常强的掌控力，尤其是手术刀，下手漂亮而平稳，而且她非常容易专注。”
乔思沐想到十三在纸上画线的时候，手也很稳，便又点点头。
“我注意到这点，多加留心培养，她也确实没让我失望，不管是功课还是实践。”
乔思沐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感慨道：“可惜，事情就出在我外出调研时。”
“黎城大学当时刚刚跟英国一所有名的医科大学达成合作，我们决定派留学生过去学习，牧一刀已经在校读了一年博士生，我保送她外派学习，但是对方大学要求至少一年的实习经验，所以我安排她和要出去留学的学生一起去市中医院实践。”
顿了顿，乔教授脸上露出惋惜与怀念交织的复杂情绪。
“那个在医院里，负责带外科学学生的实践指导老师，就是梅若华。”
乔思沐一惊，又去看报纸上的大标题，终于明白那是怎样的一场舆论风暴。
梅若华，建国以来首位外科学领域的女性专家，参与多次相关机构的医学前沿研究，具有相当的权威，更有传言她救过好几位政界高层领导的性命。
这样的一位泰斗，居然因为学生的手术失误而死在手术台上，外人也许只当是一次普通事故，但在业内人士看来，这就是一场震动业界的风暴。
三年前……
乔思沐轻轻摩挲着报纸，她记得自己正在备考研究生，外界的事并不太关注。
她神情复杂地盯着那些文字，很难想象那时的十三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和讨伐，以至于她不得不躲起来。
“在医院，梅若华也一样非常看重牧一刀，”乔教授继续说道：“她经常跟我说，牧一刀将来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
乔教授表现出难得的赞许和自豪，“我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牧一刀专业知识扎实，又容易专注，而且她很细心，很善良，具备准医生所该有的特质。”
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她的弱点也是太善良。”
不待乔思沐细问，乔教授便说起了那场改变牧一刀的事故。
“那是牧一刀实习的尾声，已经只等拿实习证明出国留学，可偏偏在那时候，梅若华在回城高速上出了车祸，据说是撞上了护栏。”
“梅若华是医院副院长，又是国家级专家，当然是重点抢救。”
“可是当时正好赶上一个国际病例的研究，科研机关向下借调了部分骨干，市中医院坐镇的老将也去了不少。”
“所以一轮抢救是她的儿子梅国香主持，可是患者很快出现室颤和心脏停博，注射肾上腺素和进行心脏起博，但心脏短暂恢复跳动后，又出现停博。 ”
两次停博，乔思沐即便不是医学专业，耳习目染，也知道这对患者是多么严重的情况。
“梅若华内出血严重，C型臂X光机也看不出情况，牧一刀主张立刻开胸手术 但是梅国香坚持等市里另外的专家到场手术。”
乔思沐皱眉，想梅国香未免太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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